这样的假想让陆观内心安定下来,全神贯注于给左正英捶背推拿。
深植在肌肉、骨头里的阴冷酸痛得到舒缓,左正英神色柔和起来,叹了口气,他目光悠远,摇了摇手,示意陆观退下。
陆观还有话说,生生憋了回去,走到门口,听见左正英在身后说:“你放心,只要阿莫丹绒发动进攻,苻明韶就不会动周家。”
被雨水洗过的空气十分干净,陆观走出左正英的卧房,不远处,左正英的夫人身边随着一名丫鬟,她侧身从丫鬟手里接过灯笼,亲自为陆观照路,送他离开。
陆观牵着马,在小巷中盘桓了接近半个时辰,翻身上马,打马向皇宫的方向疯狂疾驰而去。
就在离御街百米的朱雀巷西南街口上,马儿被勒停,鼻孔里喷出湿热的沫子,马唇有片刻变形,马头不解又透露着不驯地甩了两下,没能挣脱,只有止住蹄,在原地来回踏步。
巍峨的皇宫耸立在数百米外,从灯火阑珊的巷口已能窥见御街上一身重甲的禁军正在巡逻。
陆观调转马头,直奔前任禁军统领吕临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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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虔之醒来,已接近第二天中午,他饿得肚子咕咕叫,早饭早已经撤走,午饭又还没来。
旁边牢房里的李峰祥仍然蜷着,睡得时不时浑身抽搐一下。
宋虔之发了会愣,半晌,又笨又沉的脑子才恢复运作。
整夜未归,陆观一定已经多方打听过了,得知自己被拿下,陆观最担心的会是宋虔之被陷害假传圣旨,调令刘赟旧部伪装成黑狄军人抢掠南部重镇问斩。宋虔之睡了一夜,清醒了不少。
苻明韶应当还不会这么快问斩他,至少还会有三司会审,他又是皇亲,苻明韶自己还得亲自审问一次。
如今孙逸自立,征兵少说需要一两个月,刘赟要尽快开赴风平峡,需要一个好的借口。原本借以打击白古游,甚至问罪他的刘赟旧部在孙逸手底下吃了大亏,已经无力北上与风平峡真正的黑狄军队形成合围之势。那苻明韶只能等,等风平峡占据优势地位的黑狄大军按捺不住,和经历两次分兵的镇北军对上,这还得在镇北军扛不住的情形下,苻明韶才能有借口将白古游拿下。
宋虔之盘起腿,打起坐来。
阵前易帅是大忌,但一山不容二虎,苻明韶想尽快摆脱前朝一干旧势力的影响,只有借力打力,刘赟便是他要借的力。
没有见到吕临之前,宋虔之只是有所怀疑,皇后的死或有蹊跷,见过了吕临,基本可以确定是苻明韶毒死了皇后,否则皇帝在看见皇后死状时,应该下令彻查,而非急着让禁军掩盖痕迹,还把皇后的尸身焚烧成灰,并且借机回京。
这么一想,宋虔之又觉得苻明韶还是有长进。
既给刘赟的女儿腾了位子,又找到了借口立刻离开夯州回京城坐镇。
现在苻明韶应该还腾不出手来整治自己,立后大典是大事,苻明韶得配合礼部,加上自家外祖留下的势力如果被连根拔起,整个朝野小一半的官员需要变动,而苻明韶生性多疑,牵连者不会少。剩下便是李晔元,这么一清理,苻明韶几乎无人可用了。
国家将乱,今年科举能否照旧还是个问题。
宋虔之长长叹了口气,视线放空。
苻明韶确实走了一步烂棋。
开锁声叮叮当当地传来,黑暗里走来两名羽林军装扮的狱卒,从食盒里取出饭菜。
码得整整齐齐的半盘盐卤,半盘烧白,还炒了一小碗菜心。
宋虔之饿得厉害,接过筷子和米饭就开动。
李峰祥被人叫醒,行动迟缓地挪到门边来,宋虔之无意中看到李峰祥的饭菜就大不一样了,饭里拌着糠,饭上堆着半只拳头大小的一撮皱巴巴的咸菜。
李峰祥眉都没皱一下,大口扒饭,咸菜吃得津津有味。
“喂。”
李峰祥看了他一眼,嘴里还包着饭,他看见宋虔之将装肉的盘子向前推了推。
李峰祥喉头用力滚动了一下。
“你不吃?”
“一起吃。”
李峰祥讽刺地笑了笑,本要说一句什么,又没说,向宋虔之这边挪了挪。
“世子不嫌我脏?同一碗吃过饭,怕会让您染了病。”李峰祥已大吃起来,咀嚼时满脸心满意足,他挑衅地看宋虔之,却见他神色如常,继续不断把肉和菜有条不紊地往嘴里送。
李峰祥眉毛一动,夹起三片肉,离得远远的,回他的角落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