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_作者:轻微崽子(363)

  侯府是先帝为给周婉心赐婚兴建,按照周婉心的意思,采用木质结构,府里用木头架起的屋舍不在少数,周婉心又爱住在敞亮的地方,房屋修建得不高,也没有做防火的石砖高墙。

  一桶接一桶的水向着火场泼进去,木头架起的书房中依然烈焰熊熊,藏书易燃,火势愈猛。

  直至一场雷霆暴雨降下,将张牙舞爪向天吐信的火龙生生按下,火势才渐渐被扑灭。

  陆观一双皂靴早在雨水里被泥泞沾得脏污,他蹲下身,手指在黑水里沾了沾,凑到鼻端闻。

  “陆大人。”孟鸿霖撑开一把伞,遮住陆观。

  “火油。”陆观起身,将手指递到孟鸿霖的鼻子前。

  孟鸿霖闻了闻,皱眉道:“怪不得一直扑不灭。哪儿来的火油?”

  “气味很浅,只残存了一点,量不大,估计都在室内的容易起火的东西附近,书卷、布帘之类。雨势一大,就把火焰和那一点油冲得四分五散,已经烧起来的明火火势太大,也是靠这场雨,才能扑灭。”

  “算了,慢慢再查,大人还是进去避避雨。”

  陆观起身,没听孟鸿霖的话,向着火场走去。

  “陆大人!”孟鸿霖左右一看,心道这个傻逼,仍追了上去,坚持跟着陆观,看他要做什么。

  “大人,侯爷、侯爷和侯爷夫人,都……都已经死了……”一名手下战战兢兢地禀报。

  陆观眼眶发红:“人呢?”

  “在,在里头,属下等不敢移动。”

  烧焦的尸体一碰就会变形,死者身份尊贵,羽林卫自然不敢随便乱动。陆观大步跨进被大雨扑灭的火场,只见到地上躺着一具焦尸,他没有多看一眼,而是朝着书案走去,周婉心扑在桌上,身上的斗篷被水浇得湿透,她几乎没有被火烧到,甚至也没有任何烧毁掉落的木块石块砸到她的身上。

  陆观呼吸紧促,走了过去,轻轻抬起周婉心的上半身,探了一探她的鼻息。

  已经没气儿了。

  周婉心脸上有一些脏污,不严重,是让烟熏的,鼻腔与咽喉都进了不少黑灰,是在大火烧起之后,不知道多久才咽的气。这么长时间,她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没有高声呼救,只是为了制造这一场惊动皇城的混乱。

  陆观嘴唇紧紧抿着,他谁也不能说,唯独紧紧攥着的手泄露了克制的情绪。他把周婉心扶起来,一只铜匣子滚落在地。

  “夫人没事?”孟鸿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观不动声色地背对孟鸿霖,将那只铜匣子揣在了怀中。

  “已经断气了。”陆观抱起周婉心,将人带到离书房最近的卧房内,把周婉心安置在榻上。

  屋外传来数名妇人惊天动地的哭声。

  陆观眉头一皱,吩咐孟鸿霖:“你留下来安抚安定侯的家人,让人看守好这间屋子,不允许宋家人踏入半步。”说着,陆观就大步向外走。

  孟鸿霖忙不迭一把拽住他的袍袖。

  “陆大人上哪儿去?”

  “这么大一场混乱,你以为是为什么?”

  孟鸿霖忙道:“陆大人,不如我们同去……”

  “抓住了人,首功记在你禁军头上,我是秘书省的人。”陆观拂开孟鸿霖的手,一步靠上来,孟鸿霖被他气势逼得后退半步,要说话,嗓子里又发干挤不出话来。

  只听陆观嗓音低沉道:“周婉心是周太后的亲妹妹,皇上怎么样我不知道,这里要是出半点岔子,你想想太后会怎么处置你。刘赟是皇上的老丈人,你可没有那样一个好女儿。”陆观手背抵着孟鸿霖的胸口,将人推开半臂,转身就走。

  这回,孟鸿霖没胆再跟,少顷,缓过神来,走出门去,叫来二十余人,俱是高大勇武的羽林卫,命他们看守这间卧房,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院里,宋老夫人捶胸顿地,突然厥了过去,满院子的妇人、安定侯那长子,在孟鸿霖的眼前晃来晃去,哭闹不休,孟鸿霖一个头两个大,说了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

  煤渣车到了城门口,被禁军拦下,许瑞云、柳平文作了简单的乔装,在前面赶车,李宣、宋虔之被藏在车中。

  许瑞云一手抬起色泽沉暗的旧斗笠,从车上跳下,朝禁军出示宫里煤渣车的腰牌。

  禁军查验过后,正要放人,一名副将走了过来,皱眉打量许瑞云,粗着嗓门叫嚷:“等等,今儿怎么不到卯时就出城,腰牌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