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脚步响动,室内即刻收声。周先从来人手里接过茶壶,说了两句话,过来温杯添茶。
宋虔之:“本不是来吃你这杯茶,再坐会我们就走了。”
周先表示可以同他们一路,今日也该他当值。
临了,宋虔之想起来两个人,跟周先问起高念德和闫立成二人。
“孟鸿霖偷梁换柱将这二人带了出去,结果给跑了。”
宋虔之大感诧异,道:“怎么跑的?”
“闫立成本是麒麟卫队长,便是属下碰上,也未必能讨得便宜,孟鸿霖带的那起子软脚虾,闫立成都没动手,先就吓瘫了。太后疑心大行皇帝之死同苻明懋有牵扯,吕临接手时他二人早已经被提走,吕临瞒着没报,现在只说是昨日宫变的时候乱党把人抢去的。”
“昨日他二人也没出现。”当初带霸下剑南巡,这两个人多有阻挠,宋虔之还险些让闫立成胆大包天给睡了,记他两个记得一清二楚。回想起来,昨天确实没见到他二人现身。
“闫立成怎会甘心让苻明懋驱策,原先也是威逼利诱,高念德在其中作用不小。如今苻明懋落败,高念德要做薛元书第二的美梦也碎了,不知道他两个能不能还滚到一张床里去。”周先叹了口气,“闫立成是条汉子,遇人不淑,命里该有此等劫数。若是他回麒麟队来,还请侯爷向皇上求个恩典。”
“闫立成未必回来。”宋虔之想了想,先答应下来。
出了麒麟卫的院落,周先带他的人先行一步,倏然间人影便消失了。
宋虔之也习惯他们暗卫行事,心里在琢磨旁的,垂着头险些撞上柱子,陆观把人拽回来,宋虔之一哂,拿手揉了揉眉心。
“我在想,先去见太后,还是见皇上。”宋虔之着实犹豫。
“先去挨骂,再去让皇上哄哄你。”
陆观一句话险些让宋虔之笑喷:“我哪是怕挨骂?”
陆观扬眉,抬头看天。
“……走走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宋虔之只有自认倒霉,这个骂,还得他去挨。
陆观扯住他的袖子,手指灵活钻进官袍大袖中,勾住宋虔之的指头,继而改握住他的手,两人并肩而行,影子投落在地上。
宋虔之瞧着,陆观也未见得比他高多少,鸟叫声叽叽喳喳,转角过去,便是一条宽不足二米的甬道。
两人都被高墙的影子夹杂其间。
陆观望着前路,侧头,低声道:“骂你挨着,打罚我替你顶。”
宋虔之心知从无这种规矩,不禁莞尔:“那要是杀头呢?”
“不会。”
宋虔之肃容道:“天威难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夫要你活,抱起来就跑。”
宋虔之:“陆大人,你现在是堂堂四品官员。”
陆观站住脚,看住宋虔之。
宋虔之以为他要说点什么反驳,冷不防陆观唇贴住他的额头亲了一下。
宋虔之大惊,连忙四下张望,耳朵发红发烫,埋怨未及出口,陆观将宋虔之的腰一拦,带着他一把把人按在了墙上。
“……”宋虔之咽了咽口水,视线不由自主滑落到陆观的唇上,他嘴唇略略一颤,就被陆观低头吻住。
宫中不种夕颜,嫌此种花过于低贱,然而夕颜生命力极强,藤蔓缠绕,爬出花丛,恰是朝阳倾泻,一夜花开,一朝花落,悄然闭合,不点眼,躲过被拔根而起的祸殃。
唇分,宋虔之喘息不止,红透了脸把陆观推开些些。
“你也太放肆了。”
“走了。”陆观反倒牵着宋虔之,半是拖着他在走。
经这么一闹,宋虔之心头的紧张不安想找也找不回来了。再站在太后的寝殿外,他心绪已全然不同。宋虔之深吸一口气,叫把守的侍卫进去通传。
门外站着的宫侍,一个眼熟的都没有,一晚上,人全都不是蒋梦在时的那一波了。宫里看着平静,里里外外却都已不是昨日,宋虔之想了一想,怕是连承元殿外石板砖缝内的血渍,都在这一夜里,被宫人洗刷干净。
进门前陆观又攥了一把宋虔之的手,直是同孩子要进先生屋里挨训一般,叫宋虔之忍不住笑起来,眼神示意他没事,不要造次。
太后只传宋虔之一个人进去,陆观只好留在门外。
外头都是吕临的兄弟,陆观过去与他们搭话,一面留心殿内的动静。
周太后披散着头发,素色单衣轻飘飘挂在身上,枯瘦的脖子上颈纹横生,一只手支着额头,面上疏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