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_作者:轻微崽子(546)

  “那就这么着,现在先睡觉,睡醒再起来。”宋虔之道,“出发之后恐怕几天之内都没法睡觉了,当务之急是养足精神。”他不放心地看向柳平文,柳平文在船上得了一场风寒,现在吃药好了,精神却还是不好。

  柳平文强撑把脖子一梗:“我没事,这趟没有我一定办不成。”

  宋虔之心中一热,露出笑容,拍了拍柳平文瘦弱的肩,没再说什么。

  宋虔之跟陆观两个,抓紧时间睡了一会,不到一个时辰后,两人起来。陆观给宋虔之穿戴好,从楼下端来客店供应的馒头和酱肉,匆匆一吃,两人都喝了一大碗茶,感觉腹中踏实了,才从布包里取出早带好的假胡子假眉毛,稍作易容,陆观走在前面出门,伸手要来牵。

  宋虔之看他那颗媒婆痣,越看越想笑,一把拍开他的手:“谁跟你牵,像什么样子?”

  宋虔之只是粘了胡子,增添一些年岁,陆观则把自己弄成了个丑汉。一字眉、香肠嘴、媒婆痣。倒比易容前更惹眼了,只是不会把他认成陆观本人。他的个头太高,很容易惹人注意,长相如此怪异,只要稍一打听,就知道一定不是陆观。

  走出客店门,街上摊贩已经摆出货物,穿着鲜艳的妇人挽着竹篮出门赶集,最火的是各色早点铺子。

  祁州人不惯在家里做早饭,一早就要出门涌入各种早饭摊,才各自去做活。祁州人也吃茶,茶楼里有不少背着背篓,裹着红蓝相间的辫子头的“闲人”,他们不吃茶,不看戏,也不是要在茶楼里用点心。这些是游走在祁州的獠人,或是半个獠人,背篓里是山里背出来的东西,用红布盖的背篓是鲜货,用蓝布盖的背篓是矿石,要是往竹篾间串一根红色线绳,挂细长的鼠尾一根,则是贩卖草药。

  ☆、枯荣(玖)

  “这可是上好的漱祸啊,祁州府也让卖这个?”陆观挑了一上了年纪的老汉,让他放下背篓来,挑挑拣拣半晌,翻出来深褐色皮子,皱如老人面,形似山参,比山参细长,下无参须的根块来。

  宋虔之看了他一眼。这玩意儿宋虔之识不得,想了想,陆观年轻时候云游四海,像是真认识。

  果然,老汉张嘴便道:“要便要,不要便不要。祁州府不让买卖,小老儿岂敢犯禁?”

  那老汉说一口流利的楚话,收拾起被陆观拨乱的草药,将布头扯开要盖住背篓。

  宋虔之连忙拦住他,往怀里掏银票,笑道:“要的要的,多少钱?”

  厚厚一沓银票过了眼,老汉放下背篓,回道:“整株五十两,那些个残碎的,五两银子一钱。”

  “那来一株。”宋虔之挑出张五十两的银票给老汉。

  陆观把宋虔之的手按住,阻住他,拍了拍手,站起身。

  宋虔之只知道这趟来茶馆是要打探雏凤县城里的情形,眼下却不知陆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他也不知道陆观买的这是个什么药,应该是楚南的特产,獠人背出来卖,那就是獠人住地才有的东西。

  陆观:“货色太次,看看别的。”

  那老汉闻言险些气炸,双眉倒竖,抖着手从背篓里捞出三支漱祸来,杵到陆观的鼻子底下:“大官人,饭可以乱吃,话你可不要乱说。这是上好的漱祸,一支一条命,五十两可算是看如今不太平,才特特给你的好价钱。”老头吹胡子瞪眼,调转矛头轰宋虔之,“这位先生我瞧着也是读书讲理的人,您给评评理,如今的市价,五十两一条命算是贵是贱?”

  “贱了点。”宋虔之话说得实诚。

  老头鼻子里哼出一声,扬起下巴,数落陆观:“买不起就不要乱看,这拿出来一摸一看的,散了药性,我这药还要不要卖了。”

  “我家当家是京州大药商王家,我看你这里也不过是四五株散货,真要是你能卖得出,成色参差一些也无妨。”

  老汉眼珠一转,拉住丑汉。

  陆观斜乜老头生满老人斑、皱如枯木的手,眼神充满警告,他生得又魁梧,一拳下来少也得躺足三五月。

  老头松了手,咽了咽唾沫,睁大眼伸长脖子问:“你能要多少?”

  陆观与宋虔之眼睛一碰。

  宋虔之在袖子里摸了会,掏出卷叶般的一沓银票,展开来,慢悠悠道:“这是二百两一张的面额,有多少要多少。”

  老汉为难得满头大汗:“可是,我这里没有这么多。”

  宋虔之也佯装为难地皱眉抿嘴,看了陆观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