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_作者:轻微崽子(61)

  刀锋准确地破开陆观发黑的伤口,将变了色的腐肉一并剜去。

  这时,靠在宋虔之肩头的力道加重,两人本是贴在一起,宋虔之分明感到陆观全身紧紧绷住。

  宋虔之加快动作剖开伤口,松了口气,小声贴在陆观耳畔说:“没事了,射歪了,我把这块肉挖下来,你忍一忍。”

  陆观嗯了一声。

  那一声轻过飘飞下来的第一瓣鹅毛雪。

  宋虔之又剔除几块变色的腐肉,抬起陆观的手看了看,只有虎口迸裂,他清理了虎口的伤,跑到河滩上,捧起未化开的冰渣跑回来。

  冰水按上陆观伤口时,他两条腿登时弹起,膝盖屈起,脚蹬入泥地。

  如是数次,宋虔之把陆观背在背上。

  雪下大起来,陆观已失去知觉,宋虔之怕扯到刚包扎的伤口,只得一手抓住他没受伤的右臂,一手托着他的左边臀,虚起眼努力分辨方向,回州府衙门。

  整座州府衙门瞬间被叫醒,灯火通明起来,丫鬟不断端进去清水,端出来血水。宋虔之给陆观放了两次血,杏林春的老大夫才被请来。

  那老大夫是被周先背在背上背来的,落地好一阵眼花,站稳后被宋虔之让到床畔。

  “我的针……”

  周先从肩上卸下褡裢和药箱。

  “人太多了,都出去,留两个丫鬟听使唤。”大夫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吩咐道,“将窗户打开半扇。”

  宋虔之与周先站在二楼,看见一个仆役给沈玉书打着伞遮住他头顶,人影匆匆进了这座楼。

  沈玉书脸色难看,扫了一眼,便道:“陆大人生病了?”

  折腾大半夜,宋虔之有气无力地说:“中毒,有人刺杀我们。”

  钦差要是死在容州府里,沈玉书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将第一个受到怀疑,登时面如土色。正要进去,被宋虔之一把抓住。

  “大夫在里头,沈大人且等等。让人煮点姜汤给我喝。”宋虔之头痛得很,给沈玉书找了事情,沈玉书下楼去。

  “太危险了,你们干什么去了?”周先面有愠色,“要是我在,陆大人定不会受伤。”

  宋虔之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又觉他也没说错,陆观受伤他有一定责任,如果不是箭上有毒,陆观这点伤也不打紧。

  “究竟发生了什么?”周先问。

  宋虔之将经过朝他简单说了,婢女端了盆血水出来,看得宋虔之眼角直跳。

  婢女进去前,被宋虔之拽住问:“怎么样了?”

  “扎着针,放了些毒血,正在缝合。”

  宋虔之茫然地盯着那扇窗户,朝周先问:“容州,什么人会来行刺,你说,他们是要刺杀钦差,还是只是以为我们是州府公干?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从州府离开……州府有人盯着我们?”

  “把州府衙门的人全抓起来审问。”周先道。

  宋虔之被他气笑了。

  “都蒙面穿夜行衣,无凭无据就要抓人审问,还好你是麒麟卫,你要是做一方父母官,牢房都不够关你抓的人。”

  “那怎么办?”

  宋虔之叹了口气,望着周先:“你去休息,等陆大人醒来再说。”

  “小侯爷呢?”

  “好歹是救我受的伤,我等一会,等我的姜汤,喝了就去睡。应该死不了。”

  夜雪茫茫,庭院中花草久无人打扫,一派荒芜。

  沈玉书亲手把姜汤捧来,宋虔之喝了,让他先去睡。

  沈玉书苦笑摇头,看了一眼雪白的窗纸:“哪儿还睡得着,今夜二位钦差去哪儿了?怎么会遇袭?”

  “去了杏林春。”

  “就是那间药堂,去做什么?”沈玉书急道,“就是要查案大半夜也不该去,外面哪儿有人?”

  宋虔之想到那些在杏林春外面排队的病人,叹了口气:“有的,还很多。也打听到了一点消息。”

  “值得吗?”沈玉书眉头一拧。

  宋虔之会意,答:“不值一条命。”

  “陆大人到底是想干什么?”沈玉书一头冷汗,尚带了些许怒意地问宋虔之。

  一股恍惚之色掠过宋虔之眼底,他摇头:“可能秘书监发现了什么,但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宋虔之想到哪些运粮的船,从衢州到容州走陆路,三日即可到达,不会走水运。滁奚仓的米也供应京城,是以宋虔之一尝就凭那股独特的米香判断出是从滁奚仓放出来的。

  当时突然遇袭,他竟然没想到这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