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楚君仪拖长了语调有意卖关子,“我确实为娘子带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回来,若是娘子能猜中,我便将她赠予你。”
“我要大美人做什么?”谢兰翾嘟嚷着,到底被他勾起几分兴致,又往他那边轻嗅了一下,沉吟道,“是……”
“梅?”
这个字落音的时候,楚君仪正好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我在城郊守了三天,这是昨夜冰消雪融,林子里盛开的第一枝梅,我将它折了回来。”
“你这厮,怎生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谢兰翾嗔怪道,语气却染了几分笑意。
“娘子,你欢喜便好。”
谢兰翾莫名沉默了半晌,说道:“多谢夫郎了。”
薛存芳口口声声唤他“娘子”,尚且自如,唯独聂徵面上暗暗发热,只在最后聂徵叫出口的这一声“夫郎”时,那人回眸来看他笑。
屏障后光线晦暗,皮影的光影投射在薛存芳面上,浓艳的色泽碎而薄,一片斑驳陆离,最亮的是他眼底游弋的笑意,如被春风拂碎的波光。
——被这双眼睛这么看着,很难有人不动心。
《东君折柳》仅是一出短剧,全剧不过四折,起承转合,叙完三人一生最跌宕起伏之处。哪怕他们这拨人除薛存芳外个个都是新手,不出两个时辰也顺遂演完了一整出。
整个丽泽宫的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聚拢到一处,兴致勃勃地观看这出皮影戏,见太皇太后和清河郡主拍手叫好,诸人也个个喝起彩来,一时间殿里殿外煞是热闹。
云梦玩得尽兴,乐得合不拢嘴,又凑到二人面前夸耀:“大家都夸我们演得好哩!”
薛存芳笑道:“那是自然。”
“我看最好的,就是两位哥哥了!”云梦的一双眸子盯着他们滴溜溜转,“这戏我以前听过,那时不觉什么,只是今日听来,这楚东君和谢兰翾之间……倒更像是有情的?”
“你年纪轻轻,懂得什么男女之情?”薛存芳揶揄道,又去看聂徵,“阿徵以为呢?”
聂徵沉吟道:“若无情,又怎会在城郊等了三天,只为为她折回一枝花来?”
薛存芳道:“回到最初,若无情,纵然以礼相待,不越雷池一步,又怎会将个中真相瞒了三年,要谢兰翾与他日日相对?”
云梦想了想,“那他不说明真相,是想看在这期间谢兰翾是否会为他动情了?”
“可惜东君这番心意,终究是落花随流水……”
“不见得,”薛存芳又去看聂徵,“你以为呢?”
聂徵道:“她若不动情,随柳苑离去时,为何要回头看楚东君?”
薛存芳笑意渐深,说的却是聂徵:“没想到……王爷竟是多情人。”
翌日一大早,薛存芳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却不见旁人身影。
不由纳闷道:“怎么今日都躲懒去了?”
太皇太后解释道:“宫人说山上有一片梅林,云梦一大早便拉着他们来请安,众人已一道过去了。”
薛存芳将一句话往下咽了咽,对着自幼疼爱自己的祖母,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怎么不来叫我?”
“阿徵说你畏寒,去不得。让他们不要打扰你。”
薛存芳轻嗤一声:“那他怎么去了?”
等到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来,老远便听得一阵喧扰的动静。
薛存芳抬眼看去,众人簇拥着云梦公主走了进来,聂徵却从人群中退出,不知有意无意落在了最后,对上他的目光,深深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薛存芳蹙蹙眉,坐在原地岿然不动,听云梦叽叽喳喳说了会儿话,方才起身走出去。
聂徵正站在廊下等他。
他走到对方身后,“怎么了?”
聂徵回过头,顺势将手臂伸前来,薛存芳低头一看,从对方宽大的衣袂间隐隐显露出一点新嫩的黄——
薛存芳陷入了怔忡。
是一枝腊梅。
他伸手接过,送到鼻下嗅闻,着实是清香扑鼻。
心下觉得好笑,又有意按捺笑意,抬头去瞪那人,道:“我可不是谢兰翾,能被一枝不值钱的梅花讨好。”
聂徵道:“你自然不是。”
薛存芳倏然凑过来,挽起他的袖子低头嗅了一下。
俄而起身欲要退开,却被聂徵轻轻绊住衣袖,抬眼奇怪地看过去,见对方也倾身靠过来,凑近了他的面容……在唇角上轻轻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