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意_作者:席云诀(95)

2019-05-14 席云诀

  他们一路往西北走,将周遭有名的景致都游览了一遍,如丹霞谷,地如其名,遍地皆是天然而成、其色灿若明霞的山峰;如悬空寺,依附于悬崖峭壁间,走势陡峻,险之又险;如佛教圣地沉金塔,成于佛教鼎盛的南朝,倾尽人力和巧工,高逾百丈,登顶则可尽览足下风光……自有一番迥异于京城的异域风情,让人流连忘返。

  是日二人行经空竹山,此山实为一片沙丘,又有“乐山”之名,因沙砾间留有空隙,每逢风过之时,气流回旋于其中,整座山便会轰然作响,如钟磬和鸣。

  这沙鸣之声历来被大漠里的人视为不详,游览至空竹山的旅人极少,这天竟只有薛存芳和聂徵二人,倒得来方便,不必顾忌旁人眼光,自如地牵住手走在一起。放眼望去,但见朔漠长风,孤烟似画,空竹山拔起如刀刃,巍峨耸峙。金沙上映出一双被拉长的身影,天地间仿佛只有彼此,相伴相携,这么一路走下去,大有直抵沧海桑田之感。

  空竹山侧有一家酒肆,此时也是寂寥无人,门前挂的幌子上布满酒渍和尘土,随风微微晃悠,整个笼罩在一种阒静而懒倦的氛围中。

  二人在此地落了脚。

  酒肆老板是一对貌美的胡人姐弟,难得来了客人,姐弟两表现得极热情。

  夜里风沙大,打得窗户劈啪作响,他们围炉而坐,听得室外长风呼啸,飞沙走石,不远的空竹山应和般发出阵阵长鸣,此间却是一片迥异的和暖舒适,火光照耀四面的艳丽图腾和经幡,恰恰将室内掩映成一团温馨的橘红色,桌上摆满了菜肴,有涮羊肉、小牛腰子、牛肉汤……又有陈年的花雕,好酒配好菜。

  薛存芳饮下一杯酒,眉目舒展,不由感慨道:“此时,只缺了一点舞乐……”

  那胡女闻言走上来,问道:“公子会乐?巧了,我这儿倒有乐器……”

  那乐器正好是西域常见的琵琶。

  薛存芳将琵琶抱入怀中,手指虚虚抚在了弦上。

  弦乐器讲究指法,有刚劲之法,拨弦如风雨,惊心动魄。有细腻之法,舒缓虚柔,勾起不尽余音……薛存芳的指法则是长于捻拢,把控得微妙而恰当。他的手生得极好,骨节分明,指节根根白皙颀长,如玉如葱,五指或向外捻拨,或向内收拢,如花瓣一舒一卷,有无尽柔美旖旎之意……他的眼睫微微下覆,愈发显得密而长,如水的眼波似掩在一片烟雨之下,半遮半掩间有不真切的悱恻之意,倒叫人忍不住连他怀中的琵琶也嫉妒。

  从这样的一只手下弹奏出的乐声,自然是好的。

  那是一首西域的古曲。

  不论乐声或高或低,或急或缓,薛存芳弹拨的姿态皆来得自如而肆意,倒是聂徵怵在一旁岿然不动,只知直勾勾地盯着他。间歇里薛存芳似是无意地一抬眼,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挑动嘴角似有若无地笑了一笑。

  ——酒不醉人人自醉。

  乐有了,自然也有了舞。

  胡女善舞,她随乐起舞,舞姿袅娜生姿,尽态极妍。烛火将她的舞姿拓印在墙上,婆娑妙曼,似一人在身后与之共舞,有奇异凄迷之美。

  一曲毕,胡女看向薛存芳的眸子熠熠生光。

  “公子有高妙之乐。”

  “她的舞呢,”回房后聂徵多问了一句,“是不是也跳得极好?”

  薛存芳一怔,眯起眼来看他,皱了皱鼻子,“好酸……”

  “她的舞好不好我不知道,”他拎着酒壶仰头喝了一口,侧目看向聂徵,“酒倒是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说着将人按坐在榻上,把酒壶送过去,他突兀地问了一句:“你的衣物还有的换吗?”

  聂徵下意识答道:“有……”

  那酒壶便从他嘴边移开了,薛存芳举起手臂,再倾倒壶身,酒液如一带飞瀑流泻,溅落在聂徵饱满的额头,顿时如断线的珠子般迸裂开,更多的顺着他的面部轮廓一路向下,淌过起伏的颧骨或高挺的鼻梁、又从下颚滑落至脖颈……

  有冰凉的酒液濡湿了睫羽,聂徵不得不阖上眼。

  “都湿了……”他听到薛存芳状似无辜地喃喃了一句,下一刻,感到某种与酒液截然不同的、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落在了他的额头上,一路顺着水痕向下,贴上了他的眼睑,伸出舌头轻轻舔舐那层皮肉下的眼球……

  聂徵微一颤,揽住了身前人的腰肢。

  薛存芳轻笑了一声:“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