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画师_作者:鸠枝(59)

2019-05-14 鸠枝

  关于青苗法的利弊一直都是人们讨论的热点,利很明显,使农民不用被高利贷剥削了,还增加了政府的财政收入。

  但弊端也很显著,按老百姓的话来说……养肥了那一堆的贪官。

  夏青玉按了按太阳穴,虽说如此,但他很清楚地记得史官是这么将这件事记录在册的——中外府库无不充衍,小邑所积钱米亦不减二十万。

  由此看来当年的税额……夏青玉默默拨弄了两下算盘,深感……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用这本账本诱骗自己当免费劳力的?!

  “张梓淇?”苏远推开房门,他还没睡醒,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意识十分混沌,只是听到了隔壁的开门声,不知怎么便推开了门喊住了正打算出门的张梓淇。

  现在最多只有寅时,初春天亮的晚,天空是深蓝色的,极暗,好似透不出一丝光来。

  “苏远?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张梓淇被吓了一跳,颇有几分尴尬地说。

  “没,只是听到你声音,所以推开门来看看。”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早去早回。”苏远按了按太阳穴,感觉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也不是什么大事……”张梓淇站在原地迟疑了许久,才抬起头,问了句,“苏远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等我进去穿件外衣。”苏远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房间。

  张梓淇怔住了,这时他才注意到苏远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初春的早上呵一口气都是白的,还有雾气,苏远就在这样的天气里站了这么久,话都没吭一声。

  张梓淇牵着苏远走了有挺久,苏远只觉得所去的地方越来越苍凉,越来越偏僻。

  直到张梓淇顿住脚步。

  他们站在一座挺大的府邸前,面目狰狞的石狮子屹立在门的两旁,见证了这座府邸所有的荣辱兴衰。

  府邸是破败的,门有一边坏了,朱红的漆斑驳褪色,一眼望去,院子里的各种野草参差不齐,春天才刚冒出个头,它们便肆无忌惮地霸占了整个院子。

  “里面有野草,不过没关系,直接走过去就好了,顶多有点痒。”张梓淇对苏远说。

  苏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是张梓淇拉着苏远淌过野草林,走到廊下。

  走到廊下基本就可以窥见这座府邸的大厅了,大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梁上依稀可见的彩绘以及屋檐上精美的木雕,无不彰显着过去的荣华。

  现在天色基本已经大亮,张梓淇抬起头,莫名竟觉得有些晃眼。

  “这是哪?”半晌,苏远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我家,曾经的相府。”张梓淇从他背的行李里取出一个碗和一壶酒,以及纸钱香烛若干。

  “今天是我爹的忌日,只好来这里拜拜他。”

  张梓淇蹲下身,倒了满满一碗酒,道,“你喜欢喝酒,就先喝点酒吧,反正你一那么抠门的人也要不了多少钱。”

  张梓淇把这碗酒悉数倒尽,才掏出火石,点燃香烛,蛮横地插/在了地上。

  张梓淇觉得自己是不喜欢自己的父亲的,虽然这种想法很是不孝。

  张梓淇和父亲之间的交流十分之有限,一个月见面的次数都是寥寥无几。

  所以在张梓淇心中父亲只是一个——严厉而不好接触的大人的形象。

  只是等到在天阙处父亲教他上课以来,他才开始慢慢了解他的父亲。

  不是一个老古板,更不是一个只会板着脸教训人的大人。

  他会在课堂上讲些课外知识,他引经据典,能从孟子说到老子,也能从儒学说到汉武大帝。

  他会因为张梓淇或者别人回答对了他的问题而高兴,也会因为有人上课不听而生气。

  他甚至还有一次因为多喝了些酒而耽误了上课的时间……这也是张梓淇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喜欢喝酒。

  他从一个苍白单薄,只有古板,严厉几个标签的形象渐渐饱满,渐渐像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像一个父亲而不是几个形容词。

  张梓淇虽然对这种现象颇为欢喜,却也不得纳闷——堂堂一国丞相,为何会在这个山沟沟里当教书匠,而且还是这最没人听的一节课的教书匠。

  一个孩子的决心与毅力是可怕的,张梓淇下定了决心要问,还真就被他整理出了些眉目来。

  那是南洛三年,因圣上的国号是熙宁,又称熙宁三年。

  事情正当从此处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