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是来劝说殿下退兵的,再过十几天,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就要到来了,我们的士兵却只有多年前的破旧皮衣,不退兵的话,我担心大家熬不过那场大雪。”
“我就猜到了李将军你是来劝我退兵的,毕竟将军你是一个体恤下属的人啊。”元图晃了晃他手中拿着的《孙子兵法》,“这本书里面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我对林老将军的理解,他一定会在这场大雪前出兵的。”
“为什么?”李想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同老将军交战多年,从来没能摸清老将军在战场上的行动,倒是王子殿下,捧着本书就以为自己能够料事如神了?
李想压下心中的不信任以及不屑,继续将自己肚子里的那两三点墨水颠来颠去,希望能多挖出两句委婉又动听一点的体面话来。
元图没有太在意李想的神游天外,仍自顾自地在自己想象的胜利中驰骋。
“大洛的将军是受制于皇上的,朝堂上的情形已经不允许林将军再推脱下去了,十几天后的大雪,撑不过的不单单是我们,老将军这支虎狼之师,怎么可能不战而降呢?”
李想暗暗心惊,这里与大洛朝堂远隔万水千山,听王子殿下的口吻,铁真势力已经深入汴京朝堂了?
张梓淇干完自己分内的事,照例在军营里溜达了两圈,发挥自己身为江湖骗子坑蒙拐骗的特长四处解决军营里的各种问题,然后再收获一肚子的鸡毛蒜皮三瓜俩枣,最后心满意足地回帐篷消化这些没什么意义的闲话。
军营里的大伙们已经和这个烧火的白面瓜小哥混得很熟了,谁见他过来都会打趣两句。某天张梓淇照例去闲逛,同守门的小哥们聊得正嗨,许久不见的老将军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幽幽地从身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张梓淇的肩。
张梓淇被吓了一大跳,愤怒地回过头想看一下到底是哪位人士干如此过分之事,没想到一回头竟然是老将军那张苍老了不少的脸。
老将军一脸和善,笑眯眯地发问,“诸位在讨论些什么呢?可否让老朽也来掺和一脚?”
张梓淇不明所以,这实在不像老将军的说话风格。他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接话,眼光往身旁一扫,只见另外几名一起愉快唠嗑的将士们却迅速排成了一排站在老将军面前,绷直背,低着头,紧闭嘴,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老将军笑眯眯地给每个人赏了军中特殊大礼包一份,带头不务正业的伙夫张梓淇直接被踢出军营,流放回家。
这本该是张梓淇做梦都能把自己笑醒的好事,奈何此刻的局势实在是慌张。老将军这种做法,实在是——张梓淇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难不成是由于林然的关系,铁面无情的老将军终于舍得对自己网开一面了?
在战争前夕被军队轰走,这么美的事,自己现在是为何要跪在这里呢
张梓淇挪了挪自己跪麻了的双腿,百思不得其解。
大冬天跪在地上真是遭罪啊。张梓淇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百夫长送他离去的那匹老马,一会儿又是雁门关灰蒙蒙的天,他低着头,踩着百夫长的影子慢悠悠地走了一路。直到他来到雁门关那灰暗的城墙前,城门大开着,他只要向东南方向一直走,便能回到汴京,那里有被囚禁的苏远,有生死不明的老头,还有他的友人们。
张梓淇慢吞吞地翻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背,然后脚一蹬,牵着绳子吊头,他骑着马踩着百夫长的马蹄声又跟着回来了。
回到他住了大半年的窝,张梓淇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一整篇认错信,请人帮忙递给老将军,接着他就老老实实到将军主帐门口跪着以示他认错的决心了。
这一跪就跪了大半个晚上,幸好守门的士兵帮他多添了件衣服,张梓淇这才不至于被冻死。
守门的小哥姓赵,才刚及冠的年纪,已经参军三年多了,因为多次战场上英勇可嘉的表现,被老将军破格提拔为亲卫军,专门贴身保护老将军的安全。
赵小哥抱着长矛,在寒风中抖了两下,他搓了搓手,再跺了跺脚,接着看向跪在地上脸色青白嘴唇发紫的张梓淇,于心不忍道,“你还是别跪了吧,虽然我也觉得将军对你的这个处罚是有点严重了,但军令如山,就算是将军自己,说过的话,也是不能随意收回的。”
张梓淇摆了摆手,以示自己还没冻坏脑子,还有口气能撑着,让这位小哥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