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谓我心忧_作者:晋咸(78)

  也就是说,即使一件事情是君王做错了,人们也会将所有的错误归咎于臣子的无能,年轻楚王的一番话让众人在震惊之余多的是深深的敬意。

  苏珏抬头看向面南逆光而坐的楚云祁,垂旒遮着他的脸,苏珏看不清他的表情。

  时至六月酷暑,太阳当头炙烤着大地,鄢城的百姓都聚集在车马广场上,伸长了脖子向前方望着。

  楚云祁身着王服跪在车马广场上临时搭建的祭台前,他跪直了身体,振袖两手相交,面色凝重地向祭坛拜了三拜,朗声道:“楚云祁决策失误,使我楚陷入四面受敌之境,依法当鞭刑五十。”

  狱卒拿着皮鞭站在他身旁,典狱令高声道:“行鞭刑!”

  一声令下,狱卒扬鞭打了下去,楚云祁倒吸了一口气,那一鞭子下去,皮肉直接绽开,火辣辣地疼,他皱了皱眉,咬牙直挺着背,一声不吭。

  五十鞭打下来,楚云祁后背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皮肤了,那些横七竖八的伤口在太阳的炙烤下,显得更加狰狞,鲜红的血浸透了厚重繁复的王服,中途有几次楚云祁都差点晕了过去。

  终于结束了,楚云祁长舒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身旁站着的侍者慌忙上前扶住他。

  楚云祁顺了顺气,用力抬高声音道:“今日在此昭告天下:我——楚云祁当今楚国之君主,此生当克己勤勉,自强不息,将楚国建为中原诸侯之华夏第一大国!但凡胸有丘壑之贤士皆可入楚,我必以上卿待之!”

  楚王寝宫,侍者脚步匆忙,众人额头都布满了密密的汗珠,神色忧虑。

  楚云祁趴在绣着凤凰图纹的枕头上昏睡着,后背的伤口已经被医者处理过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侍者端出去,又端回来一盆又一盆的清水,苦涩的药膏味混合着血腥味在寝宫内经久不散。

  魏太后坐在床边,正在小心擦拭着楚云祁脸上的汗珠,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卓氏坐在床的另一头垂着泪,小声抽泣,楚平上前抱着卓氏轻声道:“娘,云弟的伤需要静养,你这么哭,要是伤了身子,云弟要是醒来了,又该自责了,孩儿带您出去走走。”

  魏太后用衣袖沾了沾眼角,叹了口气道:“姐姐,云儿这儿有我在呢,你别太难过,这孩子从小就皮糙肉厚的,他耐打。”

  卓氏含泪点了点头,由楚平扶着出了寝宫。

  楚云祁昏昏沉沉地趴在床上,有意识的时候,后背的鞭伤疼的他冷汗淋淋。

  无意识的时候,他觉得意识飘飘乎,神游天外。

  他隐约感觉自己来到逍遥谷的老松树下,明月清风中,一身白衣的苏珏神色温雅地弹着琴。

  画面转换,袅袅炊烟中千家灯火朦胧而温馨,他看到挽着袖子的苏珏正在仔细地将桃花汁小心拌进雪白的米饭中,前额一缕发丝散落下来,垂在了肩膀上。

  画面再次转换,苏珏身着白衣金凤相服面带微笑向自己走来,楚云祁下意识勾了勾唇角,伸手握住他的手。

  朝夕相处的细节在此时被无限放大,原来那位白衣少年的一颦一笑早已融入他的骨血中,无需可以去想,便会自然而然浮现在眼前,刻骨铭心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楚云祁完全清醒已经离行刑那天过了三天,他睁开眼,卓氏红着眼睛坐在床边,魏太后也正坐在床边的木椅上深深皱着眉,楚云祁扯了扯嘴角,尽力给卓氏一个笑容,轻声道:“大娘,云儿没事。”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说话,卓氏又哭得梨花带雨,楚云祁缓缓抬手握住卓氏白皙柔软的手,轻声安慰,楚平也上前将卓氏揽在怀里低声安慰着,好容易卓氏止了哭,楚平带她回了上大夫府,楚云祁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看向魏太后,勾了勾唇角唤道:“娘。”

  魏太后摇了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柔软了眼神道:“还疼么?”

  “不疼。”

  “饿么?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我不饿......”楚云祁顿了顿道:“兰君他......他现居何处?”

  魏太后皱了皱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冷了些,她道:“你昏睡这几日,国事均由平儿处理,苏珏已被罢黜相位,其封地、爵位也统统收回,现于鄢城东‘春风拂槛’住着。”

  楚云祁听罢,脸色沉了下来,他挣扎着起身急声道:“快些派遣人接他来王宫!立刻就去!”

  “这是为何?”魏太后不悦地“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