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游桦,对吗?
那个让纪锴阳念念不忘的人?
霍江佑仔细地观察着他:比纪锴阳的年纪小,还是个大孩子,短短的头发,额头上与众不同的纹身,带着一种他曾经在纪锴阳身上看到的既纯洁又固执的劲头。
他们在拥抱,互相抱得那么紧,似乎要把对方挤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游桦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断断续续地说自己是多么想念纪锴阳,部落是多么需要他。
其实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想说的——他想吻纪锴阳的嘴唇,想告诉他那一直折磨着自己的爱意有多么深。
但是周围全都是部落的人,他们微笑、喝彩,但他们的微笑、喝彩不是为了他们两个的爱情,而是为了真正的首领和大巫师。在那一刻游桦甚至想要所有人都消失。
纪锴阳最后轻轻的分开了自己和游桦,如果他不这么做,恐怕就会让别人觉得奇怪了。
他用力地捏着游桦的手,让他知道自己懂得他没有出口的话。接着他向着人群走去。
路高睿站在人群前面,他瞧着纪锴阳就像瞧着自己的孩子。
他把他抱在自己怀里,然后举起了他,这个巨人将纪锴阳扛在自己肩上,在人们自动围成的一个圆里转着圈。
纪锴阳觉得自己为笑容包围了,不论在哪个方向,他都能看到微笑和举起的双手,一些男人们开始跳起舞来,围着他和路高睿跳舞,一边发出几乎像是愤怒一般的吼叫。
他被这种欢乐感染了,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阵从肺部喷涌而出的巨大能量,和人群涌动着的能量汇聚在一起,互相缠绕,不分彼此。
霍江佑看着他们,看着纪锴阳,惊异于原始冲动的力量。
他们欢乐的笑容是狰狞的,喜悦的叫喊是疯狂的,但是就是这样的狰狞和疯狂,使他感受到了生命所具有的美感。
这使他自己也心潮澎湃起来,想扑到人群里去。
但是他终究还是迈不出那最初的一步。
慢慢地,人群安静了下来,也只有在这个时刻,人们的目光才能从纪锴阳身上挪走,看看那个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奇特的人。
第一个发现霍江佑的人停止了舞蹈,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盯着他。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全体。
潮水般涌动的人群突然陷入了沉默,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霍江佑身上,盯得他非常不舒服。
纪锴阳及时站出来,说:“别害怕。他叫霍江佑,是一位浦昂人……”
那两个字一说出来,人群就像是被惊扰到的蜂群一样爆发出巨大的嗡嗡声。
“浦昂人?真的是浦昂人?他来这里做什么?惩罚我们?帮助我们?以前谁都没见过真的浦昂人……”
什么样的议论都有。
纪锴阳喊了几嗓子,让人们安静下来,然后接着说道:“你们也都知道平原上的浦昂人飞行器吧,他就是从那里来的。他是来帮助我们的。有了浦昂人的帮助,我们一定可以重新夺回我们的村子,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的!”
听了这话,单纯的人们相信了,心里被注入了信心和希望,他们高声地叫起来,说着不久就回到故乡,说着纪锴阳是多么伟大的首领,说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他们小心地围到霍江佑身边,观察着他,把他和纪锴阳一起围起来,慢慢向山上走去。
而霍江佑,却在心里苦笑起来。
纪锴阳并没有说出事实,但是他能怎么样呢?
说自己是来这里避难的?
对于纪锴阳来说,要保护霍江佑,还要树立人们的信心,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霍江佑尽力对那些盯着他、摸他的衣服和背包的土著保持微笑,他必须这么做,以换取人们的信任。
他觉得很可笑:在科学院里以无视纪律著称的自己居然到一个原始部落里摆起绅士风度来了,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悲哀,还是文明的悲哀。
那些土著对他很友好,大概是纪锴阳的话起了作用,有些大胆的人还和他交谈起来。
但是,霍江佑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那目光是敌视的,但当他转头的时候,那目光就消失了。
纪锴阳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见父亲卫逸。
当他在人们的簇拥下来到老人居住的洞口的时候,卫逸已经被搀扶着站在洞外迎接他。
见到父亲,纪锴阳觉得一阵心酸。比起他许多天前离开时,老人虚弱了很多,变得更瘦了,站着的时候腿不停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