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我欠你的,我就欠了!还不了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追我这点小债盯着不放了好吗!”
此刻紧紧按住脑袋的香禾,更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病人,这不是香禾,不是他从前认得的那个香禾。
香禾抱着脑袋紧皱着眉头,整张脸都因为过分痛苦而扭曲到了一起,太难过了,就算不是香禾,也能切身的被他的难受感染到了。
可是香禾的难过无关于他,那份积攒千年的痛苦里,只有关灵霄宝殿的上的那个人,原清辉在香禾的世界里,就像是一个匆匆一眼的过客,不,比过客的性质还要恶劣点,是死缠着他不放的黏人的讨债鬼。
是的,讨债鬼,在香禾看来,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对他小心翼翼的守护,就只是讨债罢了,他只是一个令香禾唯恐避之不及的债主,因为香禾欠了他情债,所以不得不还,不得不陪他扮演了这些日子的过家家游戏。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香禾尘封了千年的,被压抑了千年的,对哪个人的感情,爱也好,恨也罢,什么都行,总之,全部都是关于那个人的,全部都因为那只大蛇的缘故回想起来,堆积起来,喷薄出来了。
此时的香禾,眼里容不下自己了。
该说些什么,该怎么说?他要怎么做?他能做些什么?
是不是债都无所谓了,你也别管我做了些什么了,我只是,我只是想——
“对不起,我做不到。”原清辉抬头,不再想刚刚那般不知所措,相反,多了几分笃定的从容:“香禾,我想做你的恋人,绝对不想再离开你了。”
却见对面的香禾满脸是泪,眼睛都被眼泪填满的样子,抬头冷笑了一声:“我没听错吧?”
香禾的语气里满是鄙夷和嘲讽:“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说出来了,这句从前只有原清辉自己在心里嘲讽自己,却从来没有从香禾嘴里说出来的话终于被香禾说出来了。
从前香禾若是不说,他也总是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云泥之别,而那108级白玉石阶的差距也总是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但只要香禾没有说出来,他都可以逃避,都可以下意识的忽略,可如今,香禾说出来了,他从前想要逃避的那些刻意如今都跑出来了羞辱他了,而最羞辱他的,永远都是香禾这么个人。
凭什么啊,凭什么你现在都到了这么个田地里,我还是觉得配不上你,凭什么你还能如此居高临下的嘲讽我啊,将我说抛弃就抛弃,任我如可有可无的垃圾般对待?
原清辉的眼底是不可置信的脆弱和受伤,随后,他沉下脸眸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为这样能让他暂时的冲散他的屈辱:“我是,天宫的司武神官。”
是呀,我是天宫的司武神官,虽然没有上过一天任,但是现在的我,就是要比你高阶,就是比堕为凡人的你尊贵,现在,应该是换你来仰视我的。
却见香禾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狗屁神官,只不过是一个运气好点的凡人而已,如此纠缠我,你以为你真的配吗?”
这句话彻底的将原清辉摁住了。
香禾以为他现在还是从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全天宫都捧着他的神农星官吗?他以为现在的他还是那个在白玉台上万民敬仰的神官吗?
现在的他堕了神,被除去了神籍,人间早已没有了神农星官这么个神明,而要不了多久的岁月更替,斗转星移,就连从前受过他恩惠的人们也都会忘记他的存在,他现在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哪里还来的万人信仰的加持?他是凭什么来的自信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可你真的配得上吗?
可你真的配得上吗?
原清辉沉默了,低下了头。
他,配不上的。
就算香禾现在落入了凡尘又如何,就算原清辉如今成了司武神官又如何?曾经的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卑微是去不掉的,就像是从前穷人家的下人突然得了势,而他从前的主子却成了他的下人,就算他敢使唤主子又如何?主子还是主子,下人还是下人,下人对主子的畏惧是从出生起就刻在了骨子里的,他见了主子发脾气还是会害怕,见了主子不悦还是会担心自己大祸临头,每每过着那种可以使唤主子的事的时候,仍旧是怀疑现在的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等到一觉醒来是不是还要做下人的活计,主子是不是还会打自己?
刻在骨子里的卑微,忘不了的,配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