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毕,沈越陪着寻壑吃过早点,便出房间去了。
来到走廊,却见一男子蹲在门口,两手抓着栏杆探头往下张望,成年男子的身形,举止却像个孩子。寻壑经过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男子有所察觉,便回头看向寻壑。
这一对视,寻壑猛地刹住脚步。
沈越奇怪,便问:“怎么了?”
寻壑支吾着没回答,倒是沙鸥不知何时出现在沈越寻壑身后,淡淡道:“师傅还记得他?”
眼见寻壑走进,原本蹲坐在地的男人笨拙地撑起身子,似要对寻壑露笑,才扯动嘴角,一溜儿哈喇子就缀下来。可即便狼狈,仍掩盖不住男子五官之清秀。
寻壑指尖些许颤抖,不可置信地问:“这是……云雀?”
沙鸥走到寻壑身边,点头道:“没错,是云雀。”
“当年馆里和你斗得最厉害的人,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沙鸥摇摇头:“遇人不淑,被逼疯的。”
寻壑是过来人,深谙其中委曲,没再接话。
这名唤‘云雀’的傻男人期间呜呜哇哇几声,没得到寻壑回复,自觉无趣,转开身子颤巍巍走开了。沙鸥就要上前,却被寻壑拦住:“送到哪儿,我去吧。”
“我隔壁房间。”
“好。”
走廊上只剩沈越沙鸥。待寻壑搀着云雀上了楼,沈越才问:“这是谁?怎么回事?”
沙鸥冷笑一声:“当年的脏事。怎么,沈爷想听,是攒着日后羞辱师傅用?”
沈越盛怒,可却又无法反驳,一张脸生生憋成猪肝色,冷冷丢下一句:“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就要拔步追上寻壑,沙鸥却幽幽道:“也没什么。就是云雀也碰上了沈爷这样始乱终弃的狠角色,不同在于,师傅挺过来了,而云雀……疯了。”沈越胸膛起伏,脖颈间青筋暴突,沙鸥非但有所忌惮,反倒懒洋洋靠着廊柱,看戏似的瞧着沈越:“你们沈家世家大族,心高气傲。岂料有朝一日竟会受师傅这等贱民的恩情,你知道师傅的软肋是你,所以才特意跟师傅南下‘报恩’来了。”见沈越反身欲要反驳,沙鸥压根不想听沈越辩解,快口道,“其他的我不管,你就说说,这恩打算报多久……你给个期限,差不多我就把师傅接回来。”
沈越就这么维持着半侧的身子,僵持良久,直到楼上响起关门声,沈越才出声:“只要阿鲤愿意,他活多久,我就陪他多久。”
沙鸥冷笑,正待反驳,双唇却蓦地胶住:沈越眼圈红透,眼角湿润清晰可见。
咚,咚,咚。
沈越沙鸥赶紧收拾表情,待寻壑下来时,又恢复往日疏远冷淡的模式。
“怎么样,难伺候吧?”沙鸥笑问。
“还好,只喝了两口粥,就开始喊困,一沾床又睡过去了。”说时,寻壑摇摇头,甚是无奈。
沙鸥略略点头。
“他这样子有多久了?”
沙鸥上前牵起寻壑,并答道:“师傅你离开的第二年,他就被风风光光带走了。可惜好景不长,只过了三年好日子,就被主子冠以盗窃之名,打得半死丢在街头……可你知道的,他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宁可死,他也绝不会去行窃。我们这种人,不管当时多得宠,最终死活,不过主子一句话罢了。呵呵,恩客什么的,从来靠不住,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寻壑黯然,凝噎看向楼上那扇紧闭的门。
沈越揽过寻壑肩膀,柔声道:“回家吧。”
“好。”
抵达仙眠渡,时辰尚早,旭日仍在东升。却见一中年男人躬身立在石狮旁边。待沈越寻壑双双下车,男人才试探着上前问:“请问,是丘郎中丘大人吗?”
寻壑一眼认出来人,有些躲闪,尴尬应道:“我是。”
不料男人突然上前一把握住寻壑手掌,倾身跪谢:“承蒙丘郎中那日街头救济,我江某才能东山再起。上回小人托丘府小厮把衣物和一点谢礼送给丘郎中,可您原封不动送回。这些天江某连日求见,就是为亲口对丘郎中说声谢谢。丘郎中,今日无论如何,请你一定受小人一拜!”
寻壑向来谦和,可此刻确实闪躲不及,后退得近乎踉跄,幸亏沈越扶住,待站稳了才连连摆手:“不,不用了,你好好生活……以后,以后别再找我……”话毕竟连沈越也顾不上,径直冲回府里。
沈越两股|间仍旧痛感不断,一跛一跛追上去,按着引章指示,终于在‘兰秀深林’找着了寻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