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归_作者:贾浪仙(34)

2019-05-09 贾浪仙

  寻壑垂眸苦笑。

  没记错的话,眼下是这二人五年来的首次促膝谈心,若非方才大夫上药寻壑喝药招致的一室苦涩,引章几乎以为这水深火热的五年,不过是场错觉。

  正当引章悄声收拾盘碗准备退出,沈越适时问道:“可还得了其他封赏……”寻壑应声接话,生生把沈越已在齿间的一句‘我差人给你送回府里’遏住。

  寻壑眸光黯了黯,嗓音却仍清淡:“除了赏丹书铁券,皇上问我,待我痊愈,可愿意就任织造局总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爷放心,我……”

  寻壑没能说下去,因为沈越已打手势止住。

  这一次,寻壑看清了,沈越脸上棱角分明的惨淡。

  其实不待寻壑保证,沈越也明白的,下午回宫后,沈越多方试探,愣是没从皇帝嘴里探得端倪,联系起子翀的隐而不发,那时沈越便知道,寻壑什么也没说。

  这是一桩。

  待沈越回过神,突地想起寻壑方才的话,惊道:“皇上问你的话,你答应了?”

  寻壑也不明白沈越突地变脸,蒙蒙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沈越‘腾’得站起,咬牙道:“你当那是清闲差事!?钟太医怎么交代的,你下半辈子都得好生养着,怎么还财迷心窍!”

  寻壑错愕,一时找不到言语应对。

  引章本欲退下,可沈越突然挑起这个话题,引章着实感冒,便搁下碗筷听寻壑道来。熟料这天大的好事却遭沈越不留情的一盆冷水浇下。再回看自家公子,却见他面上是暌违多时的窘迫——

  引章陪寻壑这些年,见惯他在生意场谈笑间的游刃自如,可怎么一对上沈越,公子就又打回原形一般露出这种卑微到尘埃的神情。

  引章着实忿恚,叉腰道:“不许公子挣钱,难不成你养他?还要公子像过去那般仰你鼻息看你脸色讨日子?”

  沈越竟没能接话。

  片刻,一声叹气,沈越解释道:“我下午入宫,除了商榷战事,皇上还提起战胜后就恢复河西贸易的事,且指定丝绸布帛一项由官府包揽,我道皇上何出此意,原来是借你的手填充国库。”

  寻壑对其中利害却充耳不闻,只拣了入耳的要害问道:“战事?你要打仗?”

  未想寻壑如此反应,沈越错愕瞬息,复而颔首:“是,后日出发。”

  室内霎时沉默。

  漏断人静,更鼓声声,穿堂回荡。

  引章问道:“沈爷不在,那是不是就可以放公子回家了?”

  以往挑起这一问题,沈越沉郁的脸色总是更阴,引章挺了挺脊背,权当给自己的冒失壮胆。

  熟料,沈越不见怒容,只将被子往上拉至寻壑胸口,哑声问道:“你想回?”

  这是个明知故问的蠢问题。寻壑心想。

  过去错了那么多,自己谈何立场留在沈府,面上却是淡淡,嗓音也一如既往清淡:“嗯。”

  又是一阵死寂般的肃静。可上一更鼓才过,这一次断断没有他声解围。

  最终,沈越起身道:“好,我过两日就不在了,你自己挑个日子回去。”

  寻壑还想说点什么,可又让沈越一句话抢白过去:“天色不早,你好生休息吧。”

  第24章 鸿飞那复计东西④

  阳春三月,朔风紧起,一晚倒春寒,清晨已是银妆世界,玉碾乾坤。

  下雪天气却日光明媚,引章步入院中,桃红撒花袄、胭脂凝脂颊,活泼泼一株行走的雪中红梅。

  姑娘出沈府,上马车,逦迤而去。

  一路轻快,到城郊一处院落。门面不算恢弘,紫檀匾额,其上‘丘府’二字以朱砂篆成,不见鎏金璀璨,素朴得几近黯淡,直道是寻常人家小院。

  引章下车推门而入,行至二重院落,唤道:“沙鸥公子、芃羽!”

  一长佻倩人闻声奔出,问道:“怎么清早回来了,公子那边怎么样?”

  引章语声喜庆:“正是带了好消息回来。”

  说着,又见一清秀男子从对面院中出来,抱臂道:“除非是沈越肯放师傅回来,否则都不算好消息。”

  “正是这个。”

  “真的!?”两侧公子齐声惊呼,匆忙奔到院中引章跟前。

  “不然呢?”引章一脸得意神色,突而转念一想,又磕着什么顾虑似的,犹豫道:“但公子行动不便,可能还要耽搁些时日了……”

  “这算什么!”

  引章疑惑:“沙鸥公子,你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