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_作者:一丛音(149)

  能这般冷静承认自己疯了的,容陵还是头一个,因为他无论怎么看,都和疯这个字挨不上边。

  容不渔缓慢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们应得的。”容陵声音轻柔,容不渔开口问了,他也不会再做无谓的掩藏,“正道之人,一个个道貌岸然,比鬼厌魔修还要不如。”

  见容不渔恹恹的,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容陵又道:“那禾沉姬奉欢也当如此,你心思太过纯净,被他们骗了也发觉不了。”

  容不渔听到这种话,意外的冷静,他从容陵怀中坐起,失神地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轻声道:“我累了。”

  容陵道:“睡吧,我陪着你。”

  容不渔轻轻抬起头,道:“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容陵愣了一下,才勾起一抹笑:“好,那爹走,你乖乖养好身体,不要胡乱跑,我明日再来接你。”

  他起身正要离开,容不渔突然又道:“父亲,把院子里的人都撤了吧,我不想看到他们。”

  容陵回头看了他一眼。

  容不渔道:“所有。”

  容陵道:“若是没了保护你的……”

  “我不用鬼厌保护。”

  容陵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但是看到容不渔空洞的令人心疼的眸子,他迟疑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道:“我知你现在还接受不了,但是……”

  容不渔安安静静听他说。

  容陵见他这个神色便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下去了,只好道:“好,那若是有什么事情便立刻来寻我。”

  容不渔道:“是。”

  容陵这才转身离开了。

  容不渔孤零零地坐在榻上半天,直到夕阳终于一寸寸地落了下去,他才挣扎着扶着床沿下了塌。

  脚踩在冰冷的石板地时,双腿一软险些直接跪下去,他强行撑着身体,运转灵力在体内转了一周,这才消除掉疲惫得令人想要睡过去的倦意。

  他面无表情地披上了袍子,从床头的箱子中取出了玉楼春,转身便走了出去。

  因为容陵的到来,禾沉等人都聚在花泠房中躲着,似乎不想见他。

  整个房中一片沉默,禾沉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屋顶,皱眉道:“有动静。”

  众人屏息停了片刻,那轻微的动静这才消失。

  观鹤闭眸微微感应了周围的灵力,愕然发现守在这院落十年之久的鬼厌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几人面面相觑。

  姬奉欢艰难道:“他过来,就是为了把那些暗中的守卫叫走?”

  无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很快,房门被人轻轻敲了敲。

  容不渔道:“是我。”

  姬奉欢这才赶忙跑去开门。

  容不渔面容冷漠,握着剑站在门外,同姬奉欢对视了一眼,才道:“走。”

  姬奉欢一愣:“啊?去哪里?你不是还病着吗,现在好些了吗?”

  容不渔惜字如金地点点头,补充了一句:“出城。”

  在房中的几人皆是一惊。

  姬奉欢引着容不渔走了进来,禾沉皱眉道:“你说出城的意思?”

  容不渔握着剑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他尽量保持镇静,冷淡道:“我送你们出城,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禾沉呼吸一顿。

  离开五华城是他们几个毕生以来的奢求,但是在这里待的久了,便能越发知晓容陵那股几乎震天撼地的灵力,也越发觉得靠着自己能逃出天罗地网的五华城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现在,猝不及防间,容不渔竟然想要放他们走……

  姬奉欢道:“不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你爹对你说什么了吗?”

  容不渔一想起他生辰那天容陵对他所说的话,以及他所见到的场景,就觉得无比烦躁,他紧紧握着剑,咬牙道:“到底走不走?!”

  禾沉看到容不渔这般异常的样子,又联想到方才突然撤去的暗卫,沉吟片刻,才道:“走。”

  一直扶着花泠的花对玉吃了一惊:“大哥,现在吗?”

  容不渔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容陵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这种颠覆他认知的事,必定会给他几日时间去靠自己想通,而他也不会想到容不渔竟然会在他离去不久便将人放离五华城。

  花对玉看了看花泠有些惨白的脸,艰难道:“可是我姐……”

  花泠低声咳了几声,眸子有些微亮地看着容不渔,轻声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