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_作者:一丛音(17)

  犹襄:“……”

  犹襄回想起方才容不渔那句轻飘飘的“若是有任何闪失,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又看了看已然入梦的二七,“吾命休矣”四个大字闪入脑海。

  容不渔手腕上带着十二个遗梦珠,每一颗都是一方梦境,青木灵力为助眠的美梦,而黑色灵力的则是能将人吓出心魔来的噩梦——这东西在清河城随处可见,一枚玉石能买一堆,并不怎么稀罕,比容不渔花摊的花还要一文不值。

  但不知为何,容不渔似乎十分喜欢捡废品,还串成一串宝贝似的戴在手腕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玩意儿价值连城。

  好巧不巧,容不渔这回入的却是噩梦。

  二七被强行拽入梦后,整个人晃了一下神,再次有意识时,自己已身处梦境之中。

  那棵遗梦珠中,不知是哪位神人编的,举目望去一片灰暗无边,天幕之上隐隐有雷霆劈下,轰隆隆的阵阵闷响。

  二七往前迈了两步,脚边突然一阵微弱的惨叫声响起,他一低头,这才发现这地上竟然长了及膝高的黑色花草。

  那草长得极其诡异,根茎叶全是墨迹般的黑,顶部绽放着一朵暗色的花,花蕊竟然如人脸般,面目狰狞口唇大张,一碰便发出阵阵惨叫。

  二七被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但谁知这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鬼面花,他一旦碰到,周遭一片便齐声发出厉鬼似的惨叫。

  声音不大,却令人毛骨悚然,恨不得掩住耳朵。

  “晚……”

  “你来……”

  细听之下,那惨叫声中竟然还夹杂着些许说话声。

  二七捂着耳朵,那声音依然往耳朵里钻。

  他害怕得瑟瑟发抖,却也终于听清楚了这些花所嚎叫的话。

  “你来晚了……”

  “魂魄已散……”

  “来晚了,来晚了啊!”

  似乎所有鬼面花都在叫嚣着“来晚了”,有惨叫、有嘲讽、有凄厉、有癫狂,只不过声音却是如出一辙的怨恨和诡异。

  二七再也听不得,转身拔腿便要跑。

  只是还没跑几步,却直直撞在一个人怀里。

  二七抬头一瞧,对上容不渔灰色的眸子。

  容不渔不知为何穿着一身黑衣,发带如墨,整个人仿佛要融于这天地之间。

  他垂眸看着二七,神色有些复杂:“你怎么进来了?”

  二七见到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忙一头栽到他怀里,双手紧紧缠上他的腰,哆嗦着道:“我……我不知道……”

  容不渔甚少与陌生人有这般亲密接触,直接愣了一下才不自在道:“先放开我。”

  二七颤声道:“可是……我害怕……”

  容不渔道:“没什么可怕的,一个梦罢了。”

  二七这才颤颤巍巍地松开手,手却死死拽着容不渔的衣角不肯松开。

  只要不过分靠近,容不渔也随他去。

  他弯下腰轻轻摘下一枝花,对上那嚷着“来晚了”“好痛啊”的鬼面花,不知为何轻笑一声。

  “这花儿好看吗?”他淡淡问道。

  二七窥着容不渔的神色,如实摇头:“不好看。”

  容不渔笑了:“我也觉得不甚好看。”

  他轻轻一挥黑色宽袖,以他为中心,一股白色微光周遭散开,而地面的人脸花也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花朵微微扭曲,旋转着化为大片大片的白色杜若。

  与此同时,天边隐隐的雷霆也瞬间停息,拨云见雾,光芒洒下。

  只是一刹那,整个噩梦改天换日,天幕幽蓝白云如雾,地上花香弥漫周遭,宛如人间仙境。

  容不渔一身黑衣也像是褪了色,重新变回纯白衣衫。

  他捏着手中的人面花,两指轻轻一旋,花朵化为杜若,跃然修长白皙的指尖。

  容不渔又问:“这花儿好看吗?”

  二七放下容不渔的衣摆,点头道:“好看。”

  容不渔盯着那纯白的杜若看了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回过头,眸光明明柔和温润,却无端给人一种诡异的违和——仿佛这张脸只是用泥土捏成的泥像,遇水则化。

  他抬手将花插在二七发间,柔声道:“这不是你待的地方,乖,回去吧。”

  二七还未回答,只感觉四面八方用来如墨似的黑暗,将他缓慢拖下深渊。

  视线的最后,容不渔长身玉立,微微仰着头看着天边雷霆,黑暗再次爬上他的衣摆。

  被黑暗浸染的鬼面花化为带根的厉鬼,挣扎咆哮着朝他伸出手去,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