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来说,“沈老板”这个称呼,当然是不如“沈沈”叫得顺口。
沈清濯对此并无异议,他对小崽崽们一向很宽容温和。他揉了揉小男孩毛绒绒的脑袋,侧身替他挡了挡龙的视线,安慰道:“团团别怕,他不会打你的。”
团团是沈清濯刚给他取的名字,出门在外,总是要有个称呼才比较方便。
——今天的沈老板,也依旧在佛系取名呢。
杂货铺挂上了休息中的小木牌,老街居民对沈老板居然要出远门感到很惊奇,纷纷来打招呼。
“沈老板早!龙先生早!”
“咦!沈老板是要出门玩吗?”
“啊,好可爱的小崽崽!沈老板,这是你的崽崽吗?”
沈清濯微笑着一一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他微妙地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略过了。
他一手牵着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的胖团团,一手牵着冷着脸浑身写着不高兴的龙,像是幼儿园老师带着小崽崽们去春游般,来到了车站。
……
因为路途遥远,沈清濯买的是卧铺票。
小雪人从没见过这样长的车、这样多的人,好奇的同时又怯怯地拽着沈清濯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
他们所处的这节车厢里有好几个小孩,车子开动后,他们便从小书包里掏出许多零食来。各种香味飘过,小雪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沈清濯注意到了,沉吟片刻,从特意拿来遮人眼目的背包里摸了摸,也摸出来一堆零食——全是老街开零食铺的那熊老三闲着没事送来的,果脯肉条饼干饮料,应有尽有。
小雪人团团眼一亮。
他以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时难以控制,不一会儿就堆了一堆空包装,连果汁都空了几瓶。
火车上没什么好玩的,小雪人吃饱喝足后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外面,就揉揉眼睛说困了。
沈清濯便哄他到上铺睡觉。
小雪人睡着后,周围一下安静了很多。沈清濯买了三张票,本还有一个空铺位在对面,是留给龙的,但龙不愿过去,沈清濯便由着他,两人腻歪在一张小床铺上,硬生生将个人卧铺坐出了情侣座的感觉。
火车速度快,外头景象飞速后退,几乎连成一片,沈清濯看了一会,便收回了视线,闭目养神。
龙本来在玩手机的,见沈清濯阖了眼,就将手机抛到了一边,长臂一伸,把人搂进怀里,懒洋洋地捏着沈清濯的手指玩,边玩还要边哼着走调到十万八千里的小曲儿。
沈清濯懒得搭理他。
两人的相处模式随意而自然,透着他人难以插足的亲密感。即便是出门在外,他们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都是活了万万岁的大妖怪了,没有那么多怪讲究的。
然后很快他们就感受到了对面若有似无的视线。
那视线悄悄的、小心翼翼的,带着一点羡慕、一点渴望,隐隐约约还有一点悲伤。
买了对面下铺票的人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长得挺俊朗,性子也很活泼,方才还和团团玩闹成一片,惹得团团“哥哥哥哥”喊个不停,甚至愿意把最好吃的零食分享给他。
沈清濯感受那隐没在羡慕中的淡淡悲伤,睁眼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地问出口:“你们……你们是情侣吗?”话刚说完,他便自觉冒失,连忙补救,“不好意思,我,我……”
他的手指局促地捏着衣角,全然没有方才和团团逗趣时的轻松,背脊不自觉挺直,脸上全是紧张和懊悔,结巴着“我”了半天,都没卡出下一句来。
沈清濯体贴地表示了不介意。
年轻人见他们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松下来,他的眼眶突然就有点泛红。皱巴巴的衣角被松开,年轻人小声道:“这、这样啊……祝福你们,长长久久。”
话音刚落,他匆匆作出要休息的架势,仓促地背对着两人睡下了。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团团呼呼大睡,那年轻人也静静躺着。龙仍旧不愿意去对面上铺休息,搂着沈清濯,偶尔小声叨叨着什么。
今晚的天气不太好,不见月亮,星星也零落几点,黯淡地挂在夜幕上。窗外黑黢黢的山影树影无声地沉默着,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形态,像张牙舞爪的大怪兽。
沈清濯凝视着窗外,半晌,轻轻推了推身边的龙:“……外边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