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叫仲承,据说是已经在这住了十几年了,看着这里由一片荒芜,逐渐变得桃花漫野,看着“居民”越来越多。
“多美好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仲承笑吟吟的,哑着嗓音道,“没有烦恼,没有争吵,和谐又安稳的生活,能实现你的任何梦想。”
他随手一指田垄边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抱着画板,如痴如醉望着斜阳,眼底有着浑浊的痴迷。
“你们看,他从小就梦想着要成为名动一方的画师,可惜……”可惜那个世界竞争太残酷,他如微小沙砾,毫不起眼,蹉跎了大半辈子,一事无成,穷困潦倒。
“不过在这里,他可是有名的大画家呢。”仲承笑道,“他在这住了八年,最擅长画桃花林……你们一定看过他的画。”
沈清濯想到那页桃花林,眸色深了深,不过仍旧是没说话。
仲承并不在意他们说不说话,他自顾自地说下去,“还有小洁……就是方才带你们进屋的那个女人,还记得吧?她的梦想是嫁给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
可惜邻家哥哥只把她当妹妹看,更不愿意娶她。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张小洁现在在这里,不一样和她的邻家哥哥甜蜜蜜吗?连做饭都要拉着一起去厨房。
这儿就是一个实现美梦的地方。
仲承讲了许多,才意犹未尽地停了话题,问:“怎么样,留下来吗。”
他的语气很随意,明明是个问句,却说得势在必得——这样美好的地方,实在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人拒绝。当然,他们既然都已经踏入了这里,就算是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沈清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终,在仲承的微笑里,他叹了口气:“不好吧……这里还要自己砍柴生火……连电都没有呢。”
连普通农村的条件都要比这儿好多了。
仲承的笑容有点维持不下去了:“什……什么?”
沈清濯:“环境条件好差啊。”声调温柔又无辜,“还是走吧。”
他拉着池暝,作势要走。
仲承的笑容崩了,他冷了神色,声音嘶哑,像一条毒蛇在嘶嘶地吐着信子,“想走?怕是走不得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桃花香突然就浓郁了起来,几乎要化成实质,黏糊着将人包裹其中,腻得人心头发慌。
仲承看着那两人面上同时出现一点空茫神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哑声问:“还走吗?”
——当然是“走不了”了。
于是神色迷茫的两人顺从地被安排在了张小洁家隔壁的屋舍里,仲承笑吟吟地替他们掩上门,“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你们就不想走了……瞧你们是一对吧,我可真是善良啊,还让你们住一处呢。”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仲承和张小洁他们说笑的声音渐渐传远了,四周恢复寂静。
半晌后,盖得紧紧的被窝下传来池暝小声的嘀咕:“有点闷,我能踢被子了吗?”
“……踢吧。”
于是厚重的被子被踢开,池暝搂着人坐起身来。
太阳已经彻底下山了,这里没有电,自然也没有灯,窗边又被拉起了窗帘,屋里便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池暝嫌弃道:“这幻境做得也太简陋了。”
确实,这儿的景象在普通人眼里也许是万分真实,但在两人眼里简直是如小孩儿的拙劣把戏,那漏洞多得比渔网还要多,一手指头就能给戳破。
不过破幻境容易,安全将这些生魂都带出去也不难,但这地方究竟是谁人所设,设来作何,才是他们现在想知道的事情。
沈清濯微微蹙了眉,想起最近频频出现的螃蟹妖,从小东君一事开始就有它的参与,接连着又是百愿果又是生魂走丢的……最近林林总总发生的事,大概都有关联,一根瞧不见的线把它们都串连起来了。
他推开池暝,下床走到窗边,轻轻地推开一条缝,一缕凉风吹了进来,也隐约带进来些许人说话的声音。
池暝嘟嘟嚷嚷着也凑了过来:“回头非得把那只螃蟹给煮了。螃蟹之大,一锅搁不下,半只清蒸,半只上烤架……”
他还没嘀咕完就被沈清濯轻“嘘”了一声,凉风中隐约传来一个陌生的温柔女声,“……陈哥呢?”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问他做什么?”这是张小洁的声音。
这房子隔音不好,两间屋又隔着近,再加上沈清濯和池暝都不是普通人,虽然她们声音很小,还是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