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_作者:王孙何许(19)

2019-04-28 王孙何许

  我像热锅上的屎壳郎一样急得手舞足蹈:“不是,你什么样我没见过,没事儿不就是没有黑眼仁吗,我二姨白内障没做手术之前也那样,咱还能抢救一下呢,快点……”

  我干脆手动把他从被子里刨了出来,他低着头整个人筛糠一样地抖,我把他的脸抬起来看了看,跟我想像的差不多,我说:“没事儿,没事儿云啊,你清醒一点,都过去了,你看看我,你睁开……不是,你把你那黑眼珠翻回来看看我,你难受吗现在,需不需要我给你度口阳气苟一下?云玉?”

  云玉还死死地攥着我的手,挣扎着断断续续地道:“出去……求你……我快控制不住了……”

  我说:“我……”

  云玉皱了皱眉,放开了我的手,对着我当胸就是一掌把我拍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丫挺的,这个时候还记得关门落锁。

  磅地一声巨响,那应该是他砸在门上然后顺着门滑下去的声音,然后是极其刺耳的挠门声,以及他困兽一样的低吼。

  那声音让人心惊。

  我站在门外,又瘆得慌又着急,但总算有点回过味来了——他一个厉鬼,不可能因为想起了自己的死因就气得当场灰飞烟灭,估计是怕怨念一下子爆了伤着我。

  我束手无策,只能敲敲门,告诉门那头痛苦挣扎的他,我在这里。

  不知道折腾了多长时间,他终于安静下来了,我推门走了进去,看见他缩在房间的一角,被子被扯得稀碎,毛絮棉花飞得满头满脸都是,头发散乱,但好在面色如常,只是有些苍白。

  他坐在那里,眼神恍惚,我把一地破棉花收拾干净,走过去跪坐在他面前,什么也没说,一点一点地给他拣干净头上脸上的棉絮。

  他表情木然,眼珠跟着我的手间或一转,我把棉絮收拾干净之后给他理了理头发,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梳了梳掖到他耳后去,冲他笑了笑,说:“没事儿了?没事咱就睡觉吧,我明天还得上班呢,就是这个被不能盖了,柜子里就剩个夏天的小棉被了,今天晚上估计……”

  “你为什么还敢进来。”

  他蓦地打断我,语气低沉阴冷。

  我:“……我为什么不敢进来?怎么了你这是?犯个病还把自己中二之魂点燃了?”

  他不说话,轻轻闭了闭眼睛。

  我笑了笑:“是挺瘆人的倒是,那能怎么办,扭头就跑放着你不管吗?你英明神武的柏哥哥能这么干吗?其实……也还行吧,我大姑有癫痫,一犯病也哆嗦,跟你差不多,我们两家一个小区,往医院送她都送习惯了,看你也差不多,哎,不过你比较厉害,我大姑不挠门。”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良久,浅浅地笑了起来。

  他说:“柏舟,你为什么有那么多亲戚。”

  我也跟着他乐:“啊,我二姨白内障我大姑癫痫,谁家还能没病没灾呢,她俩住院的时候我三舅妈还上她俩床头跳大神来着,拦都拦不住啊,差点没把主任医师脑梗给气犯了。行了,去床上躺会吧,我去把被子抱过来。”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我实在是有些累了,躺在床上,上下眼皮直打架,但是身边有一个云玉在,我知道我是不能睡的。

  一个人如果真的很需要你,哪怕他不说,你也能感觉到。

  他背对着我静静地躺着,背影有些蜷缩。我想起他癫狂又痛苦的样子,心里也顶不是滋味——都是男人,如果真的不是难以忍受,有谁愿意在人前示弱呢。

  我说:“睡不着吗?”

  他默了默,低低地嗯了一声,道:“你快睡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我说:“不碍事儿,明天早晨有个例会,我躲我同事身后睡觉。”

  他还是背对着我,说:“不必了,我没事。”

  我被他噎了一下,半晌,还是说:“我陪你吧,正好我有个文案没写,熬夜肝完它。”

  云玉翻了个身,说:“不必,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怕……”

  我说:“怕什么?”

  他不答,反问我:“阿舟,我那个样子,与疯狗有什么区别?”

  我:“……疯狗咬人,你挠人,你还破坏被褥门窗。”

  他很凄然地笑了笑。我尴尬地陪着笑脸,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然而他说:“我本不该存于世,也就谈不上什么生而为人的尊严,我本就不是人了,也就不怕最后状如疯狗,我只怕我丧失神志的时候会伤到你。阿舟,你想象不到厉鬼杀戮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