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我久久不说话,叫我:“柏舟……”
我抬起头问他:“这几天的饭是你做的吗?”
他点点头。
我又问:“那天的120是你打的?”
他又点头。
我说:“谢谢你啊……但是您还是别跟着我了,老这么孤魂野鬼的这也不是个事儿,我明天找个靠谱点的和尚,给你做个法事,好好的送你走,行吗?”
这段话有点长,他理解得很费力,过了好一会,他好像反应过来了,后退了一步,没什么表情,轻声问我:“你要我走吗?”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有点不落忍,就解释了一句:“是送你走……下辈子,有机会还能再见呢,你争取一下往我这个城市投胎。”
他还是那样懵懂的表情,歪头想了想,说:“好。”
我长舒了一口气,出溜到椅子上。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消失了。
第二天我请了一天假,专门上寺庙里请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和尚,反复跟人家说不要伤害他,毕竟我们家那位除了爆炒个苹果螺之外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给我做了好几天的饭,临了掐个DV还被我拍个正着,温温柔柔地超度了就行了,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那和尚答应得可好了,可谁知道这人根本超度不了他。
那天我们家被布置得神神道道的,和尚坐在那里叨叨咕咕地念经,他在烛火里静静地站着,还自己主动走到阵眼里,结果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站在那里,掀开了一直挡着他脸的一张符纸,很疑惑地抬头看我。
直到和尚念完经了,他也没走,好好地站在那,被暖黄的灯火一映,沉静又温润,显得特别慈悲为怀。
法师走之前对我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我悲痛地对他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啊大师。”
法师还是笑呵呵地,他说:“阿弥陀佛。”
我把门关上,什么也没说,开始收拾屋子。
他还是垂头站在阵眼里。
我扫地扫到他那,说:“抬一下脚……算了你不抬也行。”
他默默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说:“下次我找个道士吧。”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轻声说:“阿舟……刚才好疼。”
我顿了顿,没再说话。
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是鬼,就算为了他好,也得狠狠心把他超度了,这么飘着不行。
我没敢回头看他,只说:“我问问道家有没有不让你那么疼的法子。”
他说:“好。”
事实证明道家也不行,几次三番折腾下来他岿然不动,飘得健步如飞,但是超度的过程有时候真跟上刑一样,有几次碰上硬核一点的法师我都怕他直接汽化,赶紧把跳大神的弄走了。
他还挺开心,躺在一堆瓶瓶罐罐和符纸中间,跟我说:“我走不了。”
我挺闹心,回他:“是啊。”
他扭过头,静静地看着我。
他问我:“你想……让我走吗?”
我把符纸卷巴卷巴扔垃圾桶里,把瓶瓶罐罐都洗刷干净,又扫了扫地。
忙活了半天,我说:“实在走不了就先留下来吧,咱们再想法子。”
☆、第 5 章
这一留就是两个月。
我,与我的鬼魂室友,开始了两个月的同居生活。
这两个月,我的情感和理智不断的挣扎着,徘徊着,纠结着。我的脑海中有两个小人,理智小人苦口婆心义正词严地说你清醒一点,你家闹鬼你知道吗,你在和一只鬼同住一个屋檐下你知道吗,君不见王生被小唯的画皮遮住双目,君不见宁采臣被聂小倩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君不见聊斋里多少被勾走魂魄吸干精气的落魄书生!
情感小人一脚把理智小人踢飞,说,别逼逼。
……
我二十多岁,打高中起离家得有快十年了,这么些年一个人在外头生活,最亏的就是自己的胃。又贵又难吃的食堂和外卖把我的胃变得疲惫又脆弱,偶尔自己想起来了买点菜,买完了菜还得洗,洗完了还得做,做完了摆一副碗筷自己闷头吃,再好的饭菜都没滋味。出去跟朋友胡吃海喝,回家屋子里黑着灯,走的时候我一个人,回来还是我一个人,里出外进的也没个活物,这也是我养乌龟和苹果螺的原因。
当时那个花鸟鱼虫市场的老板跟我说,养个王八吧,这玩意儿养好了它能送你走,保不齐还能祖传。
我说行就它了。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闻着饭菜的香气打开家门,或者在楼下看见家里为我亮着的一盏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