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欢想也不想,直截了当道:“我觉得……多半不是。”
“呃?不是?”
云盼云翘二人同时一惊,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地齐齐开口问道:“那你这般殷勤……是何故啊?”
“我看你自从去了一趟中原寻印,整个人都特别开心的样子,还以为你找着当初那位公子了呢……”云翘皱眉低喃道,“昨天也是,兴致冲冲的跑出去见他……弄了半天,原来不是啊!”
“虽然不是,但……他俩的模样,是真的像,特别像。”云遮欢面对着铜镜,唇角柔软的微笑已是愈渐出乎意料的甜腻诱人,好似这世间,根本不存在相貌相似的两个人,他们于她而言,即便有所差异,也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无形重合在一处。
一个人对于过去久远记忆的不断缅怀与追溯,其实是非常不合常理的。二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早在云遮欢心底烙下了极度深刻的印痕,旁人也许很难想象她究竟是在为了什么而如此执着,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某些珍爱之物硬生生从身边脱离远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就像是一口甜到心尖儿的蜜糖,沾了块边便被人反手抢走了——那最后爱而不得的渴盼与焦灼,就是一把禁锢她多年的锁。
可能是因为不曾经历过,云盼对于这样复杂的情绪表示并不能理解。她说:“遮欢,哪有这种喜欢法的呀,之前沽离镇上那位,是救了你的命,还帮过你不少忙,但是那些……和咱们现在认识的这位,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啊……”
“对啊遮欢姐姐,你打小惦记那个中原男人,我们都知道,昨天薛公子刚来的时候,我还偷偷替你开心呢。”云翘也面色古怪地道,“但你今早才说他不是,只是长得像而已,你总该不会……就惦记着那张皮囊吧?”
“怎么可能?”云遮欢干笑两声,伸手用银簪固定盘起的发髻,一边左右忙活着,一边神色如常地说道,“薛岚因也不算差呀,挺好玩儿一个人,我每次只要看见他,总能想起二十年前遇到的那位,连名字我都不知道,但就是怎么也忘不了……”
云盼闻言,不由低低叹道:“唉……你还真是成了痴魔。不过遮欢啊,你有那个情,人家未必有那个意啊——你说一个中原男人,本来就很难在白乌族有他自己的立足之地,何况是当族长的男人,那跟让他嫁过来,又有什么分别?寻常大男人家的,受得了这份折辱吗?”
“这怎么能说是折辱呢?当族长的男人,说出去得多有面子?”云遮欢奇道,“再说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让他嫁,他就嫁了,那未免也太好说话了吧?”
云盼摇了摇头,犹自忧心道:“你自己倒是知道事情多不容易,他也本就不是你心心念念那个人,又何必将心思往人家身上砸呢?”
云翘亦是摸了摸鼻子,扭扭捏捏地接了话道:“我也觉得,薛公子同晏公子感情是真的好,遮欢姐姐要想留薛公子在白乌族,他们师徒两个不就散了吗,晏公子心里肯定不舍得呀……”
云遮欢刚想说点什么,忽又不知哪跟筋被人给碰歪了,愣是一个猛子抬起头来,直瞪着云翘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云翘,你管那个谁叫什么?”
云翘茫然道:“谁?晏公子?”
“哎哟!你可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云遮欢呲牙咧嘴地笑着拍桌道,“你叫他……‘公子’?你知道人家多大的岁数,就跟着瞎喊公子?”
云翘耳根一红,有些心慌意乱道:“什么啊?我瞧着他很年轻,也很漂亮啊,顶多二十出头的样子,喊公子又有什么不对?”
“你瞎啊!他头发那么白,怎么着……也得有一百来岁了吧。”云遮欢翘着腿装模作样地往靠椅上一横,好似在有意模仿晏欺平日里居高临下的冷傲姿态,“云翘你是不知道,这个臭老头子脾气不是可一般的差,我昨天算是见识到了……”言罢,兀自又将双目一眯,嘴巴一撇,阴阳怪气地净拿鼻腔哼唧道:“‘你这是在威胁我?’——‘怎么?想拉我一起下水?’”
——别说,学得好像真有那么几分意思,净将晏欺说话那股子嘲讽调调挤出来了,听起来还怪渗人的。
云翘云盼两个丫头在旁听着看着,都不约而同地惊呆了——但见云遮欢如今这般反应,多半是非常不喜欢晏欺的,可她偏偏又对人家的宝贝徒弟感兴趣,那又怎么能成呢?
云翘低垂着眉眼,偷偷觑着云遮欢大手大脚专程用以抹黑晏欺的样子,仿佛很想为自己看人的眼光开脱:“遮欢姐姐,你这样不行,要真想要晏……晏公子把他徒弟让给你,你总不能惹他生气吧,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才有机会结这个亲家,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