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殷怜生的手,直到那手上的筷子夹着一小块剔干净刺的鱼肉送进唐景虚的嘴里,他右脸颊上的肉抽了一下,才怔怔地瞥开眼,食不甘味地咽下嘴里不知嚼了多久的米饭,一脸古怪,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倾尘放下筷子,面上笑意渐失,转向应离的房间,沉声道:“师父,七日了,他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们试了许多法子,没用。”
唐景虚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头紧拧,抬了抬下巴,殷怜生立时会意,放下手中碗筷,将他推进应离的房间,花倾尘和柏舟也紧随而至。
应离的屋子和他的人一样,阴沉得不像话,一眼望尽,屋内只有寥寥几件物什,看着异常冷清,唐景虚望向床上闭眼昏睡的人,沉默了许久,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低声唤道:“应离,怎么还不醒来?”
见状,花倾尘一愣,茫然地看了看殷怜生,他还是和回来那时一样,神色淡漠,似乎并不担心应离能否醒来,而柏舟则依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一会儿瞅瞅殷怜生,一会儿觑觑唐景虚,若有所思的,脸色变化莫测。
花倾尘不免奇怪,看这三人的反应,应离这么昏迷不醒貌似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要知道这状况可是受到了桃花溪那能摄魂的桃汤的影响,不论怎么说,应离都是真真实实的肉体凡胎,即便有一身修为能抗住摄魂的威力,可眼下这样显然不对劲,他们怎么一个个都是无所谓的样子?
那头唐景虚话音刚落没多久,应离本随着呼吸微弱起伏的胸膛忽然顿住了,花倾尘看了一会儿也没见它再有所起伏,心头一慌,想也没想就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耳朵贴在他左胸口上,面上血色尽失,哆嗦着唇看向唐景虚,断断续续说道:“师……师父,小三他……他没心跳了……”
唐景虚微眯起眼,平静地点点头,随即轻描淡写地说道:“嗯,火化了吧。”
“啊?”花倾尘没反应过来,掏了掏耳朵,一脸骇然,“这……这就烧了?”
“嗯,烧了。”唐景虚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丝毫没有痛失爱徒的痕迹。
见殷怜生和柏舟两人都没有出声,花倾尘彻底懵了,不死心地又道:“你……就不试试救救他?”
“心不跳了,魂也没了,我没那本事,救不来。”
唐景虚这薄凉的话激怒了花倾尘,他抬手狠狠砸向身后的墙壁,竟一拳穿透了,咬牙看着唐景虚,鼻尖微红,出声带着些微哽咽:“唐景虚,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唐景虚歪着脑袋,忽然笑了,“花儿,他早死了,他……”
“放你娘的狗屁!”花倾尘克制不住咆哮着截断了他的话,“就刚刚,刚刚才没了心跳的,什么叫早死了?唐景虚你净忽悠我!”
看着花倾尘这狗急跳墙的模样,唐景虚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柏舟也忙把神游的魂儿拉回来,跟着劝道:“你先别急,听你师父说。”
“听他说?他哪儿是在说话,分明是在放!屁!小三他……他……什么叫早死了?”花倾尘气急反笑,虽然应离是个实心的闷葫芦,但好歹是和他们朝夕相处了多年的小师弟,才不过一晃眼的功夫就成了具尸体,而他的大师兄和师父,居然没一点悲伤,甚至第一时间就要把他给烧了,花倾尘是个直性子,一口闷气窜上来就不管三七二之一了,拐弯抹角的功夫做不好,气不过更懒得废话,“呵,算了,我去找幼羽姐姐,她应该还在鬼城。”
见花倾尘愤愤地背起应离就要走,殷怜生终于开腔了:“你找不到她,即便找到也没用,应离的魂已经跟着虞安临一并离开了。”
花倾尘身形一僵,一顿一顿地转过头,讶然地看着他,呐呐道:“应离的魂离开了?和虞安临一并?怜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应离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唐景虚微微挑眉。
“什么叫十年前就死了?他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我又不瞎,他分明是活生生的人!”花倾尘实在着急,一点儿也不明白这几个人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话,且不说应离要是早死了,他们朝夕相处了十年怎么会看不出那不是活物?更遑论,虞安临的魂是前段时日才离开的,一个十年前死人的魂又怎么会在前段时日离开,身体却是在方才才突然停了心跳?这些话说出来,难道真不是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