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倾尘手上正拿着另一个箱子里的一本书,看得满脸骇然,被他这么一笑,登时一个哆嗦,那书从他手中掉下,唐景虚一伸手接住了,看了眼,面色一僵,皱着眉翻了翻,看清画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以及自己被某人压着侵犯的火辣画面,他心底蓦地生出一大团羞恼的烈焰,三两下就把那书给撕碎了。
没想到啊,这玩意儿不仅数量大、流传广,居然还有如此截然不同的版本!
眼见唐景虚的脸色瞬息万变,花倾尘默默退到了一边,不经意看到木箱后的那面墙顶上似乎挂着什么,他犹豫了一瞬,走了过去,仰着脑袋观察了好一阵,室内光线太微弱,他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能勉强看出那是一个长条,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卷轴。
目光顺着墙缝下移,隐约能看到一条长绳从上头垂下,花倾尘走过去,抬手拉住,轻轻一拽,“哗啦”,一副巨大的画卷从墙顶铺展开来。
黑云压城,千军万马,厮杀与狰狞,遍地残尸,正中间一名身着白甲的将军正反手一剑刺入一名敌兵的胸膛,那张脸上溅落零星的血液,淡漠却迷人,深邃的眼眸里交织着令人心脏骤缩的狠绝与傲然,却隐约染上了一丝悲怆与颓然,反让人心底生出深深的绝望。
这是……唐景虚……
正对上画中人的眼睛,花倾尘的心头猛地一跳,尚未开口,唐景虚已经走到了他身侧,自言自语似的柔声说道:“当时,你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我么?”
随即,唐景虚轻声笑了起来,花倾尘顿感手足无措,唐景虚的笑意他看不透,却让他心焦不已,八百年前的事,唐景虚虽然极少提起,但他还是多多少少有所耳闻,他知道他的师父独自背负着胤国子民的信仰、扛着救国救民的渺茫希望,但他不知道,当看到胤国灭亡、横尸遍野的那一刻,唐景虚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山崩地裂,就像他不知道,若是自己亲眼看到了族人灭绝的那刻自己会是何种心境,或许,是一样的。
但此刻,唐景虚的笑声并非他所想的那般哀痛,反倒带着一种……释然?
唐景虚的笑声慢慢消散,他转过身,指尖在木箱上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还打算在外头站多久?”
话音未落,正对着两人的石壁缓缓向两侧移开,石壁外依然是一片无边的黑暗,唐景虚平静地望着那处,花倾尘则瞬间警惕,手心都不自觉冒出了细汗。
良久的沉寂过后,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花倾尘紧张地看向唐景虚,见他微皱着眉,神色依然镇静,便按耐住内心的焦虑,缄口不言。
很快,一道身影踏破黑暗,出现在两人面前。
夜色般墨黑而诡秘的衣袍随着他的步伐轻微摆动,火光下,金丝绣成的繁缀花纹流转着一丝渗入头皮的诡异阴森,惨白的面具彻底遮住了来人的面容,却掩不去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直逼心头的震慑力。
不知为何,此刻花倾尘看着鬼王尤恨一步步走近,却生出了和上回全然不同的感觉,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份随着他的靠近而不断涌上来压迫感则比之前更加强烈了。
尤恨在距离两人好几步远的位置停下了,唐景虚冲他抬了抬下巴,出言不逊道:“把那玩意儿摘了。”
眼睁睁地看着尤恨相当乖巧地点点头,抬手就要摘面具,花倾尘立时愣住了,结结巴巴道:“啊?这么突然?我……我还没准备好……”
唐景虚白了他一眼,道:“又不是没见过,都这么熟了,你紧张什么?”
“啊?”花倾尘彻底懵了,“我们……见过?很……熟吗?”
才刚说完,就听到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怎么?我们不熟吗?”
尤恨单手摘下面具,淡笑着望着花倾尘,看清他的脸,花倾尘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愣愣地低下头抹了把脸,又看了他一眼,才呐呐地说道:“熟,真是熟透了……”
说着,他忽然大吼起来:“我了个去!殷怜生,你就是尤恨?那上回遇上的那个他娘的谁啊?我完全被你们给搅乱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上回那个是白相实,十年前怜生被我带走,为防鬼城大乱,就让他替着暂时镇镇场。”唐景虚三言两句粗略解释道。
“为什么?”花倾尘不解,“你为什么要把鬼王带在身边?”
“因为他堕魔了,”唐景虚看着殷怜生,眼神复杂,带着明显的不忍,“可他身上寄居着两股力量,上头怕他压不住,派我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