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什么都没问,一个什么都没说,又一夜,酿造了另一桩惨剧。”殷怜生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只是冷静地陈述了一个客观的真相。
“君上,君上,求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妖神虚弱地抬手抓住了烛悠的裤腿,哭求着死亡的解脱。
烛悠对他的哀求不屑一顾,狠狠将他踢开,微眯着眼看向唐景虚,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杀意:“神官?呵,一群道貌岸然的卑劣小人。”
唐景虚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沉声道:“不论是人性还是妖性,本质上本就没有太大的区别。”
人会干出畜生的行为,而妖也会有人情的一面,谁又会比谁优越呢?四界之内,唯二物不得直视,其一便是那高悬的烈日,其二则是隔了层皮的人心,它们同样让人看不透,但前者令人敬而远之,而后者却往往想方设法生出各种邪念,只为了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
唐景虚真的怎么都想不明白,藏在背后的人,究竟在图谋什么?
但像来时殷怜生所言:疯子,是不需要理由的。
“倾尘,你在犹豫什么?”烛悠的眼睛仍然钉在唐景虚脸上,似是在提防他突然发难救走无那。
那头花倾尘听到烛悠的话,慢慢抬起了手,掐住了无那的脖子,修长的五指一点点收紧。无那面不改色,口中无声诵念的经文却停下了,他垂着眼帘,任凭花倾尘指尖的力道不断加重。
唐景虚随着花倾尘收紧的五指一点点咬紧了牙关,这一天,无那等了一百年,可这个等待,看着唐景虚眼里,却显得格外一厢情愿,他但求一死,死在花倾尘手上,好一个“血债血偿”。可是,他从未想过,花倾尘面临的是什么,杀了他,花倾尘真的就报仇雪恨,痛快了吗?
不得不说,无那的一厢情愿有点可笑,这个普渡众生的和尚实在太自私了,他将花倾尘推入了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硬逼着他挖掉心头肉,真的太残忍了。
“烛悠,你也要这么逼他吗?”看到了花倾尘指尖的轻颤,唐景虚忍不住开了口。
烛悠转了转手中的龙吟,轻笑两声,眼底的冷意直逼向唐景虚,“不,我没有逼他,这是他的仇恨,也是他的选择。”
唐景虚叹了声气,往后退了两步,斜靠在殷怜生身上,没再说话。
“无那,我是不是应该恨你?”花倾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下一刻,只见他猛地使力,竟生生将无那从绞刑架上拽了下来,提着他的脖子,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良久等不到他的回答,便转而看向唐景虚,喃喃道,“可是,我不会啊,师父,你能不能……教教我?”
唐景虚的心沉了沉,殷怜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强扯了扯嘴角,道:“倾尘,那不适合你,你笨,学不会,师父懒得教。”
花倾尘面上闪过一丝无措,他皱着眉,自言自语似的嚷嚷:“那怎么办呢?那该如何是好?”
血从无那双肩上碗口大的血窟窿里汨汨流出,早已染红了他那一身的素色僧袍。听到花倾尘的自言自语,他忽然笑了,这是唐景虚头一回看到他的笑容,显然这也是花倾尘的第一次,那笑容极浅,浅得唐景虚甚至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它却真实存在,如昙花一现,却不可思议地定格在了无那那张素来无波的脸上,他们同时愣住了,只见无那张了张嘴,淡淡地说:“那夜,你的眼里可都是仇恨,遗忘了这么久,方才你不都想起来了么?”
花倾尘浑身一僵,随即一道虚影晃过,“刺啦”一声轻响,一道血痕自无那嘴角溢出,他怔怔地向无那心口看去,一把蛇形的白光剑赫然从他心口刺出,那白光刺得花倾尘一阵恍惚,好半天才呐呐出声:“烛悠,你杀了他?”
第70章 情深
烛悠将剑从无那的心口抽出,下一刻又猛地从同一个位置刺入,无那的眉头微蹙了一下,牙关咬得紧紧的,面色如常,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即便如此,花倾尘的瞳孔还是狠狠一缩,随即上前一步将无那揽进怀里,反手一掌向烛悠拍去。
烛悠似是早有所料,冷着脸抬手接下了这一掌,对花倾尘,他仅用了三成的力,可没想到对方却下了狠手,掌心一团狐火霎时炸开,饶是烛悠也被震得向后退了一小步,琉璃镜后的眼眸里酝酿着风暴,他将袖口沾染的狐火甩去,沉声说道:“倾尘,你下不了手也无妨,这仇我能替你报,只是,你要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