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言忙不迭点头应道:“正是,花公子方才确实说过,他去找过朱先生。”
“那他是在你摊子前被带走的?”
“是,他才刚换了衣裳从我屋里走出来,恰好撞上一群妖鬼经过,它们见花公子相貌不凡,便出言不逊,说……呃……他……呃……”说着,莫筱言微微侧过脸,面露羞赧之色,似乎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葱白的手指在手帕上下意识绞了绞,好半天都没能接着往下说。
唐景虚了然,毕竟莫筱言郡主的身份摆着,自小受到的教养与灌输的理念让她贤淑惯了,虽说这百年来多在肮脏之处飘荡,可她却依然留着那最初的温婉与端庄,言行之间不免有所顾忌,有些话她委实说不出口。
她这性子唐景虚也见识惯了,虽说她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可那些不长眼睛的妖鬼会对花倾尘说些什么,唐景虚动动脚趾头也能猜到个大概,不过,它们说了什么倒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花倾尘为什么会被它们捉走?
要知道,照着花倾尘那欺软怕硬的臭脾气,一般鬼东西若是胆敢拿他开涮,他正眼都懒得给一个,二话不说,狐火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它们身上狠劲儿招呼了,那玩意儿在花倾尘看来确实不要钱,可他眼里这不要钱的东西轻易就能烧得那些东西灰飞烟灭。况且,他砸起狐火来,向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是他当时真反抗了,估摸鬼市也早被烧得差不多了。
可照目前鬼市秩序井然、没有丝毫骚乱的情况来看,花倾尘十有八/九是主动跟它们走的,那么就奇怪了,花倾尘为什么要跟它们走?这货不是只喜欢美的东西吗?唐景虚可不信在这牛鬼混杂的鬼市里能有比自个儿美的人了。
斟酌一番,唐景虚问向莫筱言:“你说他换了衣裳?”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得莫筱言一愣,绞手帕的手指也跟着停了下来,她回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唐景虚,似乎没听清他问了什么。
殷怜生适时重复了一遍,莫筱言这才点了点头,随即面带疑惑地说道:“是换了衣裳,有何不妥?”
唐景虚当即克制不住,额上暴起了一根青筋,饶是如此,他还是相当镇定自若地朝莫筱言微微笑了笑,脸上一片灿烂,朗声道:“敢问莫姑娘,花倾尘那骚狐……咳咳,那小呆瓜换了身什么衣裳?”
被唐景虚这一笑晃了神的莫筱言怔怔答道:“是……是我的衣裳。”
话音未落,唐景虚额上的青筋就又加了一条,可他脸上的笑意却俨然加深了,唇间那洁白无瑕的八颗牙齿在月色之下亮晃晃的,一声轻笑自唇齿间溢出,在喧闹的鬼市中轻飘飘地荡开,声音极轻却登时让一直离他们三步远的应离身上起了一阵恶寒,他又往后挪了一步,在心底为花倾尘默哀。
与此同时,被众妖鬼围在中间的花某人似乎听到了自家师父那职业假笑脸皮下的冷意,下意识转头,看到的却只是熙熙攘攘的各色妖鬼。
想着自家师父估计和怜生还有小三在溜达,花某人瞬时释然,结果刚迈出一步,那笑声再次在耳畔响起,他猛地哆嗦了一下,犹豫着该不该乖乖回去找他们。
这念头才刚冒出来,却转而想到自己压根没违背师命,而且此行要去找阎婆也没他什么事儿,他就去玩玩儿,师父绝对绝对不会怪他,更没有理由罚他。
思及此处,花倾尘彻底把那几人远远丢开了,乐呵呵地继续在众妖鬼的簇拥下踏进了鬼城。
“洛水月华?”
唐景虚双手环臂,目光扫了扫莫筱言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断定这类衣裳就算是新的,花倾尘也绝对看不上眼,更不会往自己身上套,那么他穿着的只可能是莫筱言那件当初现世之际便惊艳了三界的“洛水月华”了。
虽说唐景虚没亲眼见过这件传闻中的嫁衣,但也有所耳闻,莫筱言本就有镂月裁云之手艺,加之其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愿,灌注了百年心血做了那件嫁衣,此衣汇聚了倒映于洛水之上的百年月华,价值自是不言而喻,三界有言“莫刀剪彩缝洛水,素色绮罗夺月华”,说的便是这件衣裳。
就自家二徒弟的性子,怕是早就觊觎已久,唐景虚估摸着这货准是瞅准了莫筱言对唐景虚昔日之恩的没齿难忘,知道莫筱言断然不会拒绝,三言两语就借来了人家的珍宝,还由着得了师父真传的没脸没皮,听了几句夸他漂亮的好话,就那么大摇大摆穿去显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