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_作者:折一枚针/童子(122)

2019-04-25 折一枚针童子

  一旁贾西贝在哭,呜呜的,抽噎着叫“金姐”,元贞看不过去,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无声地揉着那片薄背。

  高修拖着一条断臂坐在地上,乌黑的眼睛怒气冲冲,他一夜之间变了,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一颗仇恨的种子,冲撞着寻找土壤,想要发芽。

  “她是个女孩子,”岑琢消沉地垂着头,“可我从没拿她当女孩儿待过,我只带给她鲜血,没有快乐。”

  “是我要来乌兰洽的。”逐夜凉说。

  岑琢摇头:“我同意了,我才是伽蓝堂的老大。”

  “任何较量不可能只有胜利,”逐夜凉就事论事,声音里透着超然的冷漠,“从沉阳出来前,你说过,与其在家里被人杀死,不如长枪出关,断在染社的心腹,怎么一点挫折就让你懦弱了?”

  岑琢捏着拳头:“要断也是我断,而不是你们任何一个!”

  逐夜凉顺势握住他的肩膀:“你断了,我们也就散了。”

  “或许,”岑琢不可避免地动摇,“我们当初就不该离开沉阳。”

  逐夜凉的手微微使力:“岑琢……”

  这时远处的天空亮起一片花海,瞬间绽放,瞬间凋零,梦境一样,连绵不灭,还有爆炸似的声响,但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那是什么?”高修站起来。

  “是太涂方向。”元贞说。

  贾西贝从他怀里探出头,眨着红眼睛往远看,很美很美的,一大丛花朵开在天边。

  “如果你在乌兰洽,看到太涂上空有好看的火光,那就是我放给你的烟花。”

  “小易……”他揪着元贞的衣服,“是小易!”他眨巴着眼睛,又哭了,“他说过要给我放烟花……金姐、金姐没看到!”

  元贞哄着他,小声问高修:“什么是烟花?”

  高修耸肩:“不知道。”

  逐夜凉当然认识,每年节庆生日都要放的东西,一天璀璨,倒映出满江斑斓,那时在他身边的是……而现在,他低头看看岑琢,松开了手。

  乌兰洽另一端,搅海观音推开宋其濂,蹙眉盯着窗户,那张脸肿得老高,但没有一处骨折,岑琢还是手下留情了。

  “怎么?”宋其濂停下涂药的手。

  “好像有光。”她推开椅子,走到窗边,看到太涂方向漫天的烟火。

  “哪来的光,”宋其濂催促,“快,把这点药上完。”

  搅海观音睁大了眼睛,染社说的居然是真的,天上真的开出了花,按之前说的,这是太涂易主的信号。

  第45章 不是好东西┃为了接住他的眼泪,逐夜凉几乎单膝跪下。

  高修光着膀子坐在椅子上, 元贞俯身看他胳膊上的伤:“不行, 还有感染,还得再烧一次。”

  一般的枪伤烧一次就结疤了, 可能是因为化学毒素, 这个伤口迟迟不愈合, “算了,烧几次也没用, ”高修想抽回胳膊, 却做不到,“已经废了。”

  元贞没说话, 拿出匕首和打火器。

  “岑哥为什么不杀了搅海观音!”高修忿恨。

  元贞点燃火焰, 从暖黄的光中看着他:“有什么意义?”

  高修一拳捶在桌子上:“给金水报仇, 给我报仇!”

  一旁的贾西贝让他吓了一跳,缩着脚躲在床上,这里是逐夜凉跟宋其濂要的房间,或者说, 是伽蓝堂暂时征用的, 现在整个乌兰洽都在他们的威压之下。

  “然后呢, ”元贞说,“火钵给搅海观音报仇,我们杀火钵,全城的人再起来反抗,我们把每一个狮子堂的人斩尽杀绝?”

  火到了,灼烧在皮肉上, 然后是压火的刀刃,高修出了一头汗,恶狠狠瞪着元贞:“断胳膊的不是你。”

  元贞收起刀子,拍拍他的肩膀:“对,”从背包里翻出一个药瓶,“可是我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他看着高修,他最好的兄弟,不敢久看,怕眼睛湿起来不够爷们儿。

  高修明白,越明白越恼怒,胸中仿佛有一把刀,不砍别人,就伤自己:“我这个样子,已经不配在社团有位子了。”

  残酷的年代,大浪淘沙下的御者,残疾几乎就意味着出局。

  药瓶盖子没盖好,从桌上滚下来,就在高修手边,他想去接,左手却不听使唤。

  “岑哥就是独臂,”元贞替他把瓶盖接住,“将来我也会像九哥那样,给你找一只机械手。”

  嫉妒,每一件小事,每一个细节,都提醒着高修,他不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