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_作者:折一枚针/童子(207)

2019-04-25 折一枚针童子

  “岑琢……”他叫。

  那人没回应。

  “你冷吗?”他问。

  “不冷。”一把模糊的嗓子。

  逐夜凉伸出手,先是搭住他的肩膀, 然后鼓足了勇气, 把他揽到怀里。

  那人笑起来:“叶子, 我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呢,”逐夜凉说,如果不冷,他就没有理由把他抱住,“这么大的雪,你冻坏了。”

  他箍着他, 很用力,很霸道,就怕他没了,怕好梦太短暂。

  “唔……叶子,”那个人在他怀里说,“我太疼了……浑身都疼……”

  “我知道,我知道,”逐夜凉皱起眉头,“我马上就去救你。”

  “马上是多久?”

  “是你再等等,我就到。”

  “是现在吗?”

  逐夜凉自责:“不……”

  “叶子,”梦里的人毫无逻辑,“我该剪头发了。”

  逐夜凉迟疑着,伸手揉了揉,他从来不敢碰的,半长的头发。

  “你不是说我头发长了,该剪了?”

  逐夜凉说过,在乌兰洽城下,他抑制不住冲动,把心里话和盘托出:“岑琢,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把所有的债都还完、一切担子都卸下再去沉阳,用一种全新的方式,认识你。”

  岑琢没说话。

  “我错了,”逐夜凉激动着,难得脆弱,“只要把你还给我,和染社的仇、和耳朵的过去、这个天下,我都可以不要!”

  岑琢仍然没有声音。

  逐夜凉松开臂膀,怀里空了,什么都没有,他腾地站起来,苍茫雪地,是鲜卑利亚,就是从这里,他走向沉阳,跨过连云关,把美好的东西亲手埋葬。

  不……

  目镜灯啪地大亮,逐夜凉从地板上坐起来,天还黑着,唰唰的,是江水拍打船舷的声音。做梦了,难以置信,成为骨骼这些年,他从来没做过梦,他一度以为金属制成的CPU不会产生梦境。

  头发的触感好像还留在掌心,他低头看,一双巨大的机械手,梦的内容已经模糊,但他能肯定怀里的人是岑琢,不是白濡尔,不是任何其他人。

  他焦躁地踱步,叮咚、叮咚、叮咚,默念着属于他们的咒语,岑琢已离他近千里,那张脸却越来越鲜活。

  开门出去,长走廊上的感应灯逐一亮起,他走上甲板,纵身一跳,落到一层,拐个弯进入驾驶舱。

  舱里亮着灯,白濡尔在,逐夜凉意外:“这么早?”

  “你不也一样。”

  白濡尔走向他,撩起一头碍事的长发:“叶子,帮我剪一剪。”

  逐夜凉怔住。

  “怎么了,”白濡尔不解地仰视他,“剪个头发而已,难住你了?”

  是难住了,逐夜凉转身面对操作台,摇了摇头。

  白濡尔能猜到个大概,迷蒙的独眼瞪起来:“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

  “随你怎么说。”逐夜凉并不否认。

  白濡尔连忙软下来:“我们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这时又有人走进驾驶舱,是高修,看到他俩,挑了挑眉:“才四点多,我以为只有我起来了。”

  “回去再睡会儿,”逐夜凉说,“天亮有大仗。”

  “就是有大仗,”高修找张椅子坐下,“才睡不着。”

  逐夜凉从舱玻璃看出去,黑压压的江面,两岸是巍峨的青山,一段狭窄的水路,他去查显示屏,广目天王号的实时位置闪着红灯,突然,他一掌击在操作台边沿上,把平整的合金面砸出了一个坑。

  白濡尔和高修吓了一跳,双双看向他。

  经过一天两夜的航行,他们应该逼近成沙脚下才对,但眼看天亮了,居然还差着三百多公里,可能这两天水流太急,也可能是风太大,逐夜凉的CPU一时混乱,暴躁地吼:“这船怎么这么慢!”

  “逐哥……”高修向他走去。

  逐夜凉近乎崩溃地喊:“岑琢还在等我!”

  高修停步,站在那儿,盯着那个情绪失控的背影。

  舷窗外,又有脚步声,是一对,兜兜转转,走走停停,高修往窗外望,黑漆漆的天,只有晨月和甲板灯投来的一点光。

  灰暗的光下,是一双少年,元贞挡在贾西贝前头,非要抓他的手,贾西贝闹别扭,把手藏到背后:“别碰,疼!”

  “我看看,看看还不行吗?”元贞把他的手抓住,牵到眼前。

  “嘶……”可能是破了,贾西贝微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