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出家人,认为众生皆平等,男人喜欢上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子修还是个佛门弟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就是不对的。
他不能助纣为虐。
子桑予大病没有告诉子修,他甚至没有说自己是来养病的。所以子修一直被蒙在鼓里,当他知道子桑予到达的日子后,一大早就在云海入口眼巴巴地等,等到傍晚才看到消瘦的子桑予。
子桑予只带了两个仆从,行李却不少。子修先迎上去接了行李,发现格外的沉。
“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子修犹豫着开口,子桑予看上去十分憔悴,虽然面上还带着见他的惊喜,但脸色始终有些苍白。
子桑予避重就轻地笑着说:“乍暖还寒,受了些风寒而已。”
子修皱着眉头,也不好追问什么。他把子桑予领进住所,见仆从打开行李才看到里面都是些药罐和药材,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只受了点儿风寒?”
子桑予笑笑:“嗯,我身子比较弱而已。”他叫仆从收拾好,自己随着子修去拜见圆悟大师。
子桑世为了感谢圆悟大师,还特地把他收藏了好久的一套唐三彩茶具交给了子桑予,让子桑予转送。
圆悟大师和子桑予聊了不一会儿,念着他大病未愈,让人把他送回去了,自己把子修扣下了。
子修本还想追上去,见到圆悟严肃的表情只好乖乖地站住。他这半年实在算得上是魂不守舍,已经数不清被圆悟大师罚了多少次了。
“子修,”圆悟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坐下说话,“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法名吗?”
子修垂下头:“弟子愚笨,还请师父指教。”
“‘子修’亦‘自修’,你内心不清净,唯有自己参悟佛法,才能得道。”圆悟顿了下,接着说道:“人有七情六欲,这是无可避免的,但万物皆空,看破才能免俗。”
子修一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师父是如何轻而易举就看破的,人活一辈子,哪里能一直都明明白白的?
他不清楚,亦没有办法清楚。
从圆悟大师房里出来已经有些晚了,他知道师父应当是看出自己的小心思了,心里一团乱麻,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子桑予的院落。
子桑予的咳嗽声在夜里很明显,现在还是初春,夜里本来就不暖和,再加上云海地势高,如果不盖厚一点一定会受冻。
他想进去看一看子桑予到底盖好被子没有,但是脑海中还是师父的话,这份情感本就应该不见天日,而自己贪恋的却越来越多。
子修一边告诫自己“这是不对的”,一边匆匆加快了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里。
第二日子修得早起撞钟,他夜里没休息好,呵欠连天的,众人见他直笑。直到他迷迷糊糊地打算回房补觉才看到子桑予,子桑予坐在他的院子里看书。他回到云海的时候就特地挖了一株竹子栽在了院子中,现在已经枝繁叶茂了。
子桑予依旧是一袭白衫,头发被风吹起,他独自捧着书读,世界都静悄悄的。
子修无论如何也赶不走的瞌睡虫算是跑了个无影无踪,他轻轻说了句:“你不是受了风寒吗,怎么不多披件衣裳?”
子桑予抬起头冲子修笑了下:“忘记了。”
子修只好从自己房里拿出一件小一点的外衫,他比子桑予高壮一些,幸好还有前些年的干净衣裳。子桑予披上了,指着书页和子修论起诗来。
子修看着他平静的面庞,子桑予脸色本来就有些苍白,现在穿着大一号的衣裳更显得单薄,不过他眼角眉梢都是闲适情致,看上去让人淡泊极了。
子修想:也许这样就好了吧,他把自己不为人知的心思都隐藏起来,然后正大光明地看着子桑予就好了。
想开后子修对子桑予明显殷勤起来,换着花样找补品给子桑予吃。云海上饮食清单简单,子修害怕子桑予身子滋养不起来,还悄悄下山去农户家讨了肉食带上来。
圆悟大师应该也发现了,但看在子桑予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作罢了。
子桑予在云海一直呆到了夏初,他的病养好了,还长胖了些。子桑世来接他的时候还诧异了一下,十分高兴地冲圆悟道了谢。
子修和子桑予其实十分了得来,两人都不是咋咋呼呼的性格,偶尔论诗,偶尔讲佛,更多时候都是各自沉默着做自己的事情。但没有人觉得厌倦和不耐烦,时常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抬起头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