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曾叫他赏识的坚韧冷静,曾叫他喜爱的俊秀非凡,曾叫他赞赏的倔强与执着,顷刻间破碎,具都面目可憎起来。
曾经巫琅就略有所感,商时景对虞忘归似乎格外不同,他关心这个孩子,在意对方的人生与道路,只是这些时日来从未听他提起,如今想来,必然是不值得亦或者是无法信任自己,所以商时景才从未提起过虞忘归只言片语。
他不是商时景愿意闲谈这些的人罢了。
易剑寒是么?
虞忘归只当这位商前辈性子格外亲和,并未曾多想,既是三人一道同行,他便在神识之中与北前辈悄悄商议了一番,北前辈虽是赞同,但却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他五弟陷入梦境……他姓巫,你结识的这人,是春云六绝之中的巫琅吗?”
“是啊。”虞忘归不明所以,“北前辈,怎么了吗?”
北一泓半晌无言,撤出神识,安安静静的沉寂在了阴阳极石之中,他本以为自己再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理应是憎恨,亦或者是厌恶,更该是毫不在乎。他曾真情实意的爱过那个男人,也喜爱对方永远追随着自己的目光,更爱詹知息为自己破开迷雾时的坦然与自信,因此发现真相之后的情热迅速冷却,化作了被背叛的痛彻心扉,他将高墙竖起,曾经耳鬓厮磨的情人转眼成了陌路。
他本来以为……
其实北一泓也不知道自己本来以为什么,他为自己的过错偿还代价时,说是任性多少也有些许,詹知息欺骗了他,背叛了他,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他将所有归于原本,并未曾想过詹知息之后会如何行事。
也许是隐居山野,亦或者是悲伤一段日子,便坦荡放下。
他只是没有想过。
詹知息会选择这种结局。
约莫是两颗心脏在一起生活得太久,这么多年也未能消除那点不该存在的联系,北一泓忽然觉得痛彻心扉,真情建在假意之上难道就不是真情,虚伪的谎言坍塌之后就像心脏外层的皮囊被撕扯开来,露出底下脆弱无比的血肉,那颗真心在砰砰跳动,却随时都会死去。
他只好绝望而清醒的明悟,他依旧爱着詹知息。
纵然他恨,他怨,可他也……悄无声息的撇下了那人,一人离去。
“北一泓……”
他劝诫自己。
“他与你,从来不是一路人。”
当初的确是两情相悦,詹知息虽然骗他,但是之后种种,难道不是自己心甘情愿?
上当受骗是自己太蠢,如今两人恩断义绝,自己已经放下,詹知息也不该受困梦境。造梦生的名声在中原不显,可是当初生死苦海也接纳过南蛮人,北一泓知道那人曾是何等残暴无情,也知道他生性狠辣,若是能够帮上巫琅,便干干脆脆,一刀了断,此后红尘阴阳,再不复见。
商时景见着虞忘归很是愉快,却也没有忘记正经事,詹知息受困梦中,非是心爱之人心爱之物不能唤醒,他手上没有阴阳极石,可是虞忘归有啊!他这时候忽然又佩服起自己的机智聪明来了,要是当初没有送出阴阳极石,那么这石头铁定落在尚时镜手里,那时候就更麻烦了。
他要是帮上巫琅的忙,也许巫琅对他会有些改观,不觉得他是个麻烦的拖累。
无论如何,哪怕是痴心妄想,商时景想道,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足够证明命运的不可思议了,如果……说不准……指不定,巫琅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喜欢上自己呢?
若是什么都不做就放弃,那该多不甘心啊!
那些朦朦胧胧的混乱感情,在理智的刻意保守下一直被压抑着,可如今他见着虞忘归的身影,想起詹知息也许有救,不知不觉心头又重燃火焰,觉得好似是自己的感情有了希望一般。
倘若老天尚且不忍詹知息心碎之后沉溺美梦,那是否,也会为他不忍一次?
詹知息若能获得新生,从此有所寄托;自己又何尝不能搏一搏,假使……假使真成了呢?即便不成,想来借着阴阳极石一事,巫琅也不会说得太难听,不过他本性就是那般温柔和善,否则也不会给自己这么多痴心妄想。
不管是一厢情愿也好,亦或者是柳暗花明也罢,总归有个答案,好过什么都不做就放弃。
见着虞忘归,有了阴阳极石的希望,商时景才不管詹知息愿不愿意醒来,他只知道巫琅若是能看到詹知息醒来,必然会很开心。他其实并不在乎詹知息想过怎样的生活,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起码要先去跟南霁雪道歉,她平白受累,被人算计,若非是詹知息那一剑,也不至于狼狈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