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更近些了之后,商时景才发现正道那处佛光生莲,清音阵阵;反观邪道此处只见黑烟浓雾,还有青烟生成的骷髅头在空中咆哮。
商时景沉默的想道:的确很难认错。
邪道不像正道那边那么守规矩——自然也有守规矩的,基本上没有来。岳无常本人也是个粗汉,不怎么在乎礼仪尊卑,加上他是聚集起众人来的东道主,见他如此随意,众人自然也就放松下来,所以商时景跟巫琅到时,只见一片载歌载舞,巨大的篝火像座小山坐立当中,门口左方搁着一把三头杖。
那三头杖上足有三个人头,一个是垂髫老者,另一个是妙龄女子,再来一个是个稚童幼儿。
那垂髫老者看着商时景与巫琅远远到来,高声唱喏:“贵客到——来——!”他那调子高不高,低不低,中间转过千百来个音儿,似是因为没手不能行礼,脑袋晃来晃去的,撞上旁边那女子头颅,惹得一声娇嗔,女子千娇百媚的横了他一眼,又含情脉脉的看向商时景与巫琅。
那女子的嗓音又绵又软,三音一娇喘,听得人很是不好意思:“东家竟请来了两位俏郎君。”
那稚童脑袋也哇啦哇啦的乱叫起来,清清亮亮,也喊得是差不多的意思,由他们三个这么一闹,聚众的自然也就都转过脸来,还有人举起弓箭来,见着是巫琅,这才全场放松下来,岳无常从地上站起,拍了拍沾灰的葛布下衫,大步走来揽住了巫琅肩膀,商时景被逼得退开一侧,只好跟在后头。
“好兄弟,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商时景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那三头杖,那女子头娇声笑了起来,媚眼如丝:“哎哟,小郎君还偷看奴家呢。”
于是商时景又将头转了回去。
女子头:……
岳无常生得很高大,体型与张霄相差不多,可能还要更为魁梧些许,巫琅站在他身旁,竟好似江南春水浇灌出来的青竹,清傲秀美。
这儿的人,商时景几乎全不认识,也不知道要不要讲究座位安排,不过见他们都是随意席地而坐,便往着张霄的地方走去。张霄早就看见两个兄弟,见巫琅被岳无常拉了去,又看着商时景往自己这边走来,急忙告诫身旁众人道:“我家老三不太好惹,你们千万别乱来。”
众人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面上笑着应了,心里头却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其实商时景对斗法并不感兴趣,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岳无常与锦眉两个人在宋舞鹤这件事上能帮上他的忙。
岳无常丧子,发出通缉令要杀祝诚,他当真恨得是祝诚吗?
又或者说,他真的非要杀祝诚不可吗?
商时景坐在了张霄的身边,他并不太在乎这些邪道之人,自然也没有结识的欲/望,外头那把三头杖上的三个人头可不是什么幻象,而是活生生的人,而那三个人本也就是邪道里头较为出名的几个强者,好滥杀无辜,正巧撞上了岳无常要打下一片天地,于是被就地斩杀,地盘被占去不说,连自己的肉身都被祭炼成了岳无常的法宝。
邪道行事跟善恶无关,只与自己的利益相关。
斗法之期临近,也不知道正道盘算了什么,总归邪道这头没有什么计划,众人乐呵呵的开启宴会,压根没有筹谋准备。张霄其实极不愿意跟商时景坐在一块儿,之前詹知息含恨说了那番话,总是叫他想来心惊肉跳,总担心自己拙嘴笨舌,一个不好就说出口来,倘使叫老三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商时景分到了一个大大的骨碗,里头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闻起来像酒,看起来像血,他微微一皱眉,将碗捧在膝头,并没有多饮一口。
他们俩就好似江流入海,最初时激起一点涟漪,很快就融入了晚宴之中,之前在外听见的皮鼓声又再咚咚响起,张霄满口将碗中液体喝尽,让旁边的道友给他满上。
岳无常拉着巫琅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边上还有个柔媚无骨的女子,商时景定睛看去,便知这妖娆女子是锦眉,对方的蛇尾都遮掩都闲多余,肆无忌惮的在地上游动着,顺着月光流转,格外漆亮。
“此番巫道兄前来助阵,我这心中倒也踏实了许多。”岳无常道,“总算有个知晓怎么破纯阳阵的人了。”
巫琅奇道:“这回怎是正道摆出纯阳阵?”
岳无常尬笑了两声,端起酒碗咕噜咕噜灌了两口,篝火处不知是谁出声,阴惨惨,低沉沉,叫人毛骨悚然:“可不是,咱们本想先下手为强,早点摆阵阴了他们,哪知道岳死人连打擂台都来慢了些,叫人家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