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三年里崔晋眼看着那古玉里残缺不全支离破碎的魂魄,慢慢慢慢的变得灵实,又慢慢慢慢的化成一个虚虚的影子,一个虚虚的青衣男人的影子,静静的躺在古玉里。
到如今,古玉已经不再需要灵气,而那人苏醒也只差一个时机了,他便打算离去。
本来就打算走了,今日又正好出了这事,崔晋便顺势辞行。
可怜路万通再三挽留,好话说了一箩筐,又替于氏道歉,还是没能打动崔晋让他愿意留下。
路万通的心情十分挫败,他这人憨厚,别人要走,他不会仗着他对你的恩情要挟你,更不会强人所难。
只会认为是他自己没本事留不住人。
谁若是铁了心要走,他还会给人送盘缠。
若是走了的人落魄了又回来找他,他也愿意帮助和收留那人,所以他也是这儿远近闻名的路大善人。
路万通看崔晋实在是不愿意留下来,叹了一口气也认命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也没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直接就塞到了崔晋的怀里。
路万通深知崔晋的为人,怕他不收,塞了钱袋子说了句保重就要进去。
崔晋低头看着怀里的钱袋子,默了默,终是抬头叫住了他。
路万通惊喜的回过身来,他以为是崔晋又愿意留下来了,两眼亮晶晶的盯着他。
这种眼神,让崔晋想起了一个旧人,心下一痛,无奈的垂眼一叹,又抬头问路万通:
“路老爷这宅子,可曾死过一个女人?哦,还有一个婴儿,似是刚生的。”
路万通一听崔晋这话,大吃一惊,然后又神情黯然的轻叹了一口气,走回崔晋跟前说道:
“是啊,死过的。”
崔晋看他神情悲伤,想着这是他的私事,便不想问了,刚要告辞余光却又瞄到了自己手里的钱袋子。
崔晋一顿,又问他:
“死的是何人?”
路万通看了崔晋一眼,表情哀伤的慢慢走过去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然后拍拍身边的台阶示意崔晋也过来坐。
崔晋一顿,忍了又忍,终是走过去坐了下去。
路万通长出了一口气,神情越发黯然和悲伤,他抬头望着天,又停了一瞬,才声音艰涩的开口对崔晋说道:
“是我的发妻和我那没见过世面的孩儿。”
崔晋微微皱眉,并没有说话,可路万通开了这个头,却是停不下来了。
这是他心底永远的痛,一直被他压抑着无处可诉,今日被崔晋问了这么一句,立马便满心苦涩不能自制。
他对人毫无防备之心,以为崔晋也是在宅子里听到了什么闲话才有此一问。
当下路万通默默调整好了情绪,才神情温柔语气眷念的慢慢向崔晋讲述他的结发妻子。
路万通此人,自打他生下来便极有好运,他出生之后家里更是好事连连。
打了半辈子光棍的叔叔娶妻了,瘫在床上的爷爷也能下床了,他母亲前头生了三个女儿才生了他,让差点被休的母亲也能抬起头来了,他父亲更是成了当地有名的小地主。
更别说他自己了,打小他便极有好运,一起出门的小伙伴只有他回回都能满载而归,不是拾到钱了就是捡到宝了,羡煞了旁人。
后来又拿着他父亲给的小钱去做生意,哪知第一回 就让他赚了,此后更是顺风顺水,生意也被他做的风生水起,成了远近闻名的有钱大老爷。
到他二十来岁的时候,有一回去自己的绸缎铺子里看帐,却碰上了一个女子,然后对那女子一见钟情,此后更是不能相忘,每每思之如狂。
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终于找到了那位女子。
可找到了之后路万通却是不敢求亲了,只因那女子的爹是个秀才,他自己只是个不会读书的商贾而已,又怎么敢肖想人家秀才的女儿?
可情之一字,又怎能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回家之后的路万通因为相思成疾,做任何事都无精打采,被他的母亲看在了眼里,他的母亲找来路万通的贴身小厮一问,这才知道了原委。
路万通的母亲因为路万通的本事,很是轻飘。
在她看来,穷秀才的女儿,也只是刚好配得上他儿子而已。
而这穷秀才的的女儿,又是个丧母无兄弟姐妹的,能被他儿子看上,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当下她就瞒着路万通请了媒婆去秀才家里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