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有嘉鱼_作者:梨花煮粥(47)

2019-04-19 梨花煮粥

  难怪这些日子景止待我,始终不远不近,竟是他心生误会,要避我和斯幽的嫌。

  我一颗心跳得擂鼓也似,顾不得别的,一连串儿的话冲口而出,拼老命将斯幽后来的解释说个一清二楚,说罢擦汗道:“斯幽随口开个玩笑,你千万莫当真。”

  话音刚落,撞见他澄澈得不染片尘的眼神,我心尖儿一颤,清亮的月光洒落在我的身上,猛可里耳畔仿佛响了一声惊雷,惊得我一身冷汗,电光石火之际,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在景止面前,我这么患得患失,这么想要亲近他,又悚然退却,不敢稍进半步。

  原来世上的人,对我而言不过两种,一种是别人,一种是景止。

  这红尘纷纷扰扰,众生浩荡如恒河流沙,而原来我徐鱼,从始至终想要的,就只是一个景止。

  我不知何时开始,对他有了这样的心念。

  或许是幼年相逢,彼此投契的时候,或许是天镜山归来,见到他一袭青衫悠然含笑的时候,又或许,是他愿随我去南疆的时候。

  我口口声声,说斯幽是我的兄弟,原来,真正从小就亲近的景止,我却不要他做我的兄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这样一个不自知的企盼,这一生一世,我同景止,总在一处,不管以怎样的方式。

  我只不过是一个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小纨绔,早知道自己配不上沾染那袭碧衫半分。

  他那样少年即名动朝野的才华,注定了要长身立在庙堂之上,将叶氏的声名镌刻在史书上,青史流芳。而我,只不过是他一生中唯一的败笔,连做他的朋友,都成为他不光彩的污点,至于别的,实在是痴心妄想。

  念及此处,我不由得一声长叹,憾甚恨甚。

  景止负手凝望着我:“好端端的,为什么叹气?”

  我正想找个借口随便搪塞,忽听一声脆生生的笑语,随风荡来:“有趣,有趣!”清脆娇媚,似是女子所发。

  夤夜高崖,这笑声来得古怪,我下意识地按在剑鞘上,一扬眉,朗声道:“谁?”

  远远传来一阵胡笳之声,苍凉凄婉,直传入我们耳中。

  景止雅擅音乐,听声辨音,低声道:“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我跟着师父,也勉强读了两本书,知道这是范文正公仲淹戍守边疆时写的一阕词,词意慷慨悲壮,素来为军士们所传唱,我听他语气里满是凄凉惆怅之意,心下一沉。

  那声音咯咯笑道:“叶公子,你身边只有个徐公子,你这相思泪是为谁而流的啊?”只听那胡笳之声越来越近,越吹越是荡气回肠,胡笳本是悲凉之乐,但在这女子吹来,柔媚妖娆,几有绕梁遗风。

  我听这女子知道我们二人的姓名,暗暗觉得不妙,皱眉道:“哪里来的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景止在我耳畔低声道:“来者绝非善良之辈,咱们要小心。”

  我对他的话如聆圣旨,“嗯”的一声,顺手从旁边松树上摘下几枚松针,听得那胡笳声已上崖顶,听风辨形,一根松针向那人激射而去。

  师父的武功实在高明,我虽学得马马虎虎,但对付起江湖中人来,自是游刃有余,我在松针上裹挟了一股凌厉的真气,虽是一根小小松针,已不啻于杀人利器。

  忽听一声轻笑,娇媚入骨,月色里一只纤纤玉手忽拢忽舒,恰若春花怒放,轻轻巧巧地接住了松针,那女子咯咯笑道:“哎哟,徐公子,咱们无冤无仇,你怎么还未见面便要取我性命?”

  只见一个苗条的人影跃上崖顶来,行动轻捷,迅如狸猫。

  月光投射在那女子的脸上,只见她锦衣貂裘,打扮得华贵雍容,双眉纤长,眼波盈盈,眼角眉梢萦绕着一丝奇异而妖媚的微笑,耳垂上挂着一条黑色的小蛇,蛇信吞吐,盘旋不定。

  我暗暗咋舌,这大半夜的,哪里跑来这么一个美人儿,竟不在那位轻尘楼主纪凌烟之下,连她耳朵上带的这条蛇,都别有风情。

  那女子手持胡笳,笑吟吟地向我们打量片刻,蓦地甜蜜蜜一笑,脸颊上酒窝深深,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妖娆:“听说叶公子是个天下罕见的美男子,果然名不虚传,竟长得比我生平见过的男子都好看呢!只是没想到徐公子也生得这般俊秀。”

  我仍按着剑鞘,防备地望着她:“你是谁?怎么认得我?”

  她偏着头,咬了咬鲜红欲滴的嘴唇,启齿笑道:“我叫唐绮罗,也许你听说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