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怕一时战斗起来狼群饥不择食对他的战马下手,方将青雎留在了背坡。草原腹地两个人若是没了马能困死在这茫茫草原之上。
宁琅先是将白束送上马背,□□拔起往得胜钩上一别,人再翻身一跃上了马,将白束圈在了两臂与马缰之间。
“等等,”白束回望了一眼惨不忍睹的现场,“我想把他埋了。”
“这人不是北狄人,”宁琅道:“是西戎人,只怕是想挟持了你与北狄做交换。”
白束愣了愣,过了会儿才低头道:“那也埋了吧,把他丢在这就被野兽吃干净了,父汗说草原上的人如果被野兽吃了,魂魄就会被困在草原上,永远走不出来,也无法投胎转世。”
转头再一想自己几万族人都曝尸荒野,父汗母妃身后事也无人料理,一时间不禁心头酸涩。
宁琅像是看清了他所想,低声道:“苍狼王及王妃尸骨都已送回北狄安葬,至于你的族人……大都一把火烧了。”
“嗯,”小人儿低头应了一声,“谢谢。”
处理完现场白束像脱力一般依靠在宁琅胸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如霜夜色,宁琅伸手往脸上一探,只觉指尖湿凉一片。
“哭了?”
白束这才惊觉,拿袖口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没有,我极少哭的,草原上的孩子不流眼泪。”
过了一会才又小声道:“父汗说草原风大,哭了会吹花脸的。”
宁琅听着笑了笑,想着那张在漠北草原上还能状若玉瓷的小脸,想必平时爱惜至极,伯颜律也是深谙他这点心思,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他不哭。再一想故人已去,以后这人只怕也再难回到漠北,无亲无故一个人只怕哭的次数定然少不了。
宁琅轻轻叹了口气,“日后到了汴京也不要轻易哭了。”
他一看到这人流泪心里就不是滋味。
“汴京?”白束喃喃,转而抬头问道:“怎的?汴京风也大吗?”
“汴京风不大,”宁琅手指在缰绳上饶了个圈,“双目连心,流出的眼泪都是心头血幻化而成,入口泛苦的眼泪都是剧毒之物。”
“啊?”白束吃了一惊,皱眉问,“那入口会如何?”
皓月当空,宁琅望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心痛难忍。”
第3章 一世周全
两个人一时间没了言语,周遭只余青雎马蹄踏月之声。
白束低头沉思,怪不得今日心口时而疼得厉害,原是中了这眼泪之毒,再一想自己今日流的眼泪,没有一碗也有一盅了,当即脸色一白,心底冰凉一片。
“那我……岂不是中毒已深?”
宁琅看着身前小小少年怏怏垂着脑袋,不禁哑然,这等胡话净有人当真?只得想着法子圆回来:“虽是毒物却有化解之法,到时候想点心悦之事两两抵消,无碍性命。”
“心悦之事?”白束沉思片刻:“今日是我生辰,算不算心悦之事。”
“今日是你生辰?”宁琅抬头望月,一弯细娥眉垂于西天,掐指一算,正值寒食,不禁苦笑,这孩子怎生得这么个日子。
“往年父汗都会提前给我宰只羊崽子,腌料抹匀了风干两个月,生辰当日给我烤了吃,母妃也会……”说着声音渐小,没一会儿头又低下去静默不语了。
宁琅拉紧缰绳,待青雎停下翻身下马,把白束也抱了下来。
“怎么了?”白束心头一紧,抓着宁琅衣衫四处打量,就怕再遇上狼群野兽。
“起雾了,”宁琅就近找了一棵樟子松,把马拴好又折了些枯枝干叶生了火,方将白束抱过来挨着火堆放下,“雾重不行兵,在这里将就一夜明早再回去罢。”
“嗯,”白束重重点头,全然不见将就之色,反倒是一派愉悦之情。
再回到那里必然重兵把守,还不见得萧染得震怒成什么样,既是生辰,虽与往年无从比,但仍不至于担惊受怕着过。
宁琅从马上取了枪,对白束道:“在这等我,有火光狼不敢靠近,我去找点吃食。”
见白束眼中虽有惧色却也强忍着点了点头,心中不忍遂又补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
羊崽子自然是找不到,兔子倒是打了两只。宁琅拎着两只兔耳朵回来的时候,白束正把自己蜷作小小一团缩在火堆旁,听见声音先是惊恐地抬起头来,看清来人身子一软,冲宁琅会心一笑。
玉瓷小脸上两个浅淡的酒窝,伴着火光扑朔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