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都忘了,你现在是禁足会宁宫的废后禇氏,不是那个点点手指就能碾碎我澍兰苑的皇后娘娘,拿什么来找证据?”白束目光如一根刺楔进禇皇后心头,唇色苍白如雪吐出的话也带了一层冰碴,“你是不是还等着有朝一日你那不成大气的傻儿子即位,届时再将你那傻哥哥从岭南接回来?你可知前往岭南的必经之路在哪?江南。皇后娘娘该不会不记得江南了罢?当时江南大旱,皇后娘娘还以此为由削减了我澍兰苑半年的用度。我听闻大旱时江南诸省饿殍遍野,已然到了生啖活人易子而食的地步,皇后娘娘,您猜,我们的左相到了那里是个什么待遇?”
褚皇后脚下一软,始才觉出后背早已冷汗浸透,看着那张夜色下姣好的面容,竟不觉发起抖来。
“你可知一个小小盗贼,怎就能扳倒一国之相?”白束接着道:“你们都拿萧染当傻子,实则自己才是那个傻子,从状告唐潘案起,一桩桩一件件,没有萧染默许,哪一件做的起来,而我也算不上罪魁祸首,充其量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褚国舅倒了,你觉得萧怀瑜还能撑多久,萧染不会不明白,如果真要让萧怀瑜即位,那褚国舅及其朝中势力定是萧怀瑜皇位稳定之根本,而萧染处理起褚国舅来竟毫不犹豫,”白束微微一笑,“所以我说,太子输定了,无论我是生是死,他都登不上那个至尊之位,只因萧染心里早已下了决断!”
“不,不会的,瑜儿是最像他的……”褚皇后脸色惨白,宛若中了那一刀的是她才对,嘴唇颤抖着喃喃重复:“瑜儿八岁就立了太子……他那么喜欢瑜儿,怎么会……怎么会放弃瑜儿?”
“八岁……”白束仰躺过来,望着漆黑的房梁沉沉道:“你知道我八岁在干嘛吗?我八岁看着母妃自缢于部落前那棵歪脖子树上,看着我族人化作焦土,差点死在草原上葬身狼腹,本以为忍辱负重求得一个安身之所,却从被带来的第一日起就锁在这方寸之地。他八岁做上太子,享遍世间荣华,不亏了,”忽的偏头对着褚皇后一笑,“我倒要谢谢你,这些话我没人敢说,甚至于师父我都没说过,我做了这么些事却没人知道,想想终归有些不甘。我们虽是初次相见,我也算是对你抛露真心了,日后穷途末路,也让你走个明白。”
“我……我要去告诉皇上……”禇皇后后退两步,“我兄长是被人陷害的……我瑜儿,我瑜儿对他绝无二心,都是你干的……我要去告诉皇上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还没转身只听白束轻声道:“你还会梦见她吗?”
禇皇后登时停住。
“你用与她肖似的容貌做了这么些年后宫之主,也该知足了罢?”白束看着那双眼睛,眼里却没有一点温情:“他们都道你与我母妃生的像,在我看来却一点都不像,我母妃是为了大楚安宁和亲异域的一国公主,你却只是个躲在暗处勾心斗角的阴险妇人,说你像我母妃我都觉得侮了我母妃的名讳。”
“萧婵!”禇皇后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眼前这人眉眼间皆是那个贱人的神态。
便是那副生而高贵怜悯众生的神态。
她从一个小宫娥一步步走到如今后宫之主的位子,却还是要受人悲悯!
禇皇后顿下步子,握紧了手中匕首,对着那双眼睛一步上前!
一抹冰凉穿胸而过,她蓦然回头,正对上萧染一双冰冷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为到死都没有名字的褚皇后默哀三秒钟
第48章 皇后殡天
第一瞬回归的感觉竟然是冷。
冷到心里一片寒寂。
萧染反手抽了剑,禇皇后一身力气似抽干了似的登时倒地,眼看着那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越过她身子,只将榻上那人抱在怀里小心安抚着。
她十三岁入宫,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步步经营盘算,送走了萧婵,登上了后位,将兄长送上了朝堂,儿子送入了东宫,却独独没得到那人温情一眼。
她这一世可悲又可笑,成于萧婵却又败于萧婵,临死前最后一眼都是那张带着萧婵神色的脸平静地看着她。
白束温顺蜷在萧染怀里,脸上带着还温热的血,眼看着禇皇后在地上抽搐挣扎,狠狠瞪着他直至一双眼睛慢慢失去焦距。
一腔热血慢慢散去,心里泛起点点寒意。
竟平白无故发起抖来。
他在暗处绸缪策划了这么久,多少人的生死都握在手里过,却从来不知道一条性命那么轻易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