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肯就范呢?”老鸨拿着紧致的蒲扇扇开空中飞舞的灰尘,推着门迈进了柴房,悲悯地看着角落里的孩子。
“回妈妈,从送过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三天了不吃不喝,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小厮躬身回道,暗中朝同伴使了个眼神。
同伴立即会意,附和道:“那些清高的贵人被送来听雨楼,向来打一顿饿一顿就乖乖听话了,不如依往常行.事,还怕他不就范吗。”
“不行。”老鸨眸光动了动,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挥了挥团扇,笑容微冷:“这张脸可是宝贝,千万碰不得,我还指望着靠他发财呢,怎么能伤着合欢呢?你们出去,让妈妈跟他好好说几句。”
“是。”小厮目露可惜,倒退着退了出去,他们走路无声,太阳穴饱满,皆是武功高强之人。
等大门关上,柴房又重回了黑暗中,老鸨摸索着点亮了一盏烛火,拿出帕子垫在凳子上这才坐了下去,用团扇遮着嘴鼻,道:“今日午时,就是你满门斩首的日子。”
一直卷缩在角落的少年轻轻动了下,眸光流动,一池浮华都激起了哀伤。
“哎,想当年丞相府如何风光,大女嫁入宫中宠贯一时,二女足不出户养于闺中,想娶她的人踏破了门槛,小公子满腹才华,是京中最盛名的才子,听闻容貌就连第一美人都比了下去,只是谁都没见过。”往事依稀浮于眼前,老鸨一阵唏嘘。
“丞相老年得子,自小.便将公子捧在掌心,我们这等低贱之人你怕是看一眼都会觉得碍了眼睛吧,可那又如何,一朝败落,便为寇,就得使媚卖笑,用身子讨生活。”
少年暗中咬紧了干涩苍白的嘴唇,始终一言不发,他清澈的眼眸升腾起浓得化不开的倔强。
“公子何必拘泥于过往,如今贬为妓子,就该学妓子那套,忘记过去的名字,名为合欢,如何不好?老天爷既然给了你这张脸,便定好了你的命的。”老鸨的话十分刻薄,宛如刀子般刺进少年单薄的身体里,直穿心脏。
她留下句“你好好想想吧”便毫不留念地转身走了,大门再次关上,扬起一笼尘灰,世界陷入黑暗中,唯有那盏烛火,依旧颤颤巍巍地亮着。
又过了一会,门外再次传来声音。
“两位大哥,就让我见见我家公子吧,这样下去他肯定吃不消的,求你们了。”
“妈妈说了,任何人不能探视。”
“我......这是我省下来的一点银赏,小小心意希望大哥收下,买点酒吃。”
沉寂了一会后,小厮道:“进去吧,搞快点。”
“诶!谢了谢了。”
房门再次被拉开一条缝,一道瘦小的身影快速溜了进来,很快又将房门关上,随即扑倒在少年身边,忍不住哭道:“公子,赵家没了。”
少年始终没吭声,像尊卷缩的石像般,仿佛这样就能被痛苦遗忘。
“公子你服个软吧,你是赵家唯一的血脉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叫赵家先祖黄泉之下如何是好啊。”
这是随他发配来听雨楼的仆从,从小跟着他,说是仆从,却情如兄弟,听到阿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少年眼中的哀伤越发浓重,压抑在眼眶下的泪水结成凝固的寒霜,再也化不开了。
午时,刑台。
太阳炽烈得仿佛要将万物焚毁,台上跪着老老少少一百多口人,就连刽子手都不够用,得分几批来。
台下仿佛聚积了全京城的百姓来围观,里千层外千层,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指指点点,低声交谈,喧杂地就连他们啼血的伸冤声都弱不可闻,同样微不可闻的,还有老丞相的一声叹息:“别吼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我赵家问心无愧就好。”
“老爷,我放不下我那孩子啊,他从小身体不好,怎么受得了听雨楼那种地方,还不如让他同我们一起去了,黄泉路下做个伴也好。”曾经穿金戴银的贵妇如今蓬头垢面,手里带着刑拷跪在台上任人指点。
台下凑热闹的观众可不分对错,事大就好,煽风点火地朝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丢菜叶丢鸡蛋,污言秽语地咒骂,仿佛这样就能得到莫大的满足。
“赵家势大,危及天子,当初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哎,是我太愚忠了,害了一家百口人。”老丞相摇了摇头,流下一串浑浊的眼泪。
“午时道,斩!”一声尖锐的厉喝响起,刑签落地,判决生死。并没有电影里的刀下留人,只有现实的血溅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