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放学,苏瑾穿了一袭青衫,带着小屁孩上山去摘野果子吃,相衣一蹦一跳得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唤他爹地,小白兔也一蹦一跳地跟在相衣身后,红彤彤的眼睛一眨不眨。
如今的苏瑾,已经褪去了以前稚嫩的少年面孔,轮廓分明,长眉如飞,美目似星,面如皎月,比之以往更具有男性的魅力。
自从振翅后,苏瑾的长相越来越朝着万年前的炽靠拢,那是不似凡人该有的美丽,有次苏瑾自己看了都被迷了一会神,对镜感慨道:“可惜你就是我,不然我一定会爱得你死去活来。”
小相衣撞见了,嘴角抽搐了好一会。
日暮西山的时候,两人一兔终于走走停停地爬到了山头的果林里,这里的果树种类特别多,还是自然生长出的,着实造福了一方村庄。
苏瑾提着果篮子接了满篮的水果,用泉水洗干净后跟相衣坐在崖边边吃边看夕阳,咬上一口芬芳的果子顿时溢满唇齿,苏瑾开心地眯起了眼,微风拂过,夕阳给两人镀了一层暖红色的光晕。
“爹地,我今日背了蒹葭,觉得意境很美,但不甚了解,爹地的伊人在哪?”
这孩子是在拐弯抹角地问他娘亲的事呢。
苏瑾十分淡定,掏出一面小镜子,照着镜子摇头晃脑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镜之中。”
小相衣:“......”
苏瑾忍着笑,继续念道:“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天之端。”
小相衣爬到苏瑾腿上坐好,歪着头问道:“爹地是说,伊人已经死了吗?”
苏瑾愣了愣,挑了挑眉,十分不正经道:“有些人已经死了,但他还活着,有些人虽然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爹地,你想不想你的伊人啊?”相衣勾着苏瑾的脖子,将毛绒绒的小脑袋埋在他颈窝,软糯糯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丝丝地冒起蜜汁。
苏瑾掏出手绢给相衣擦了擦嘴巴,但笑不语,但那嘴角的微笑却慢慢跌落了下去。
估计是见天黑了他们还没回去,傻大个提着灯笼找了来,家养的土狗闻着苏瑾的气息在前面带路,看到坐在崖边的两人立刻吠叫起来。
小相衣已经窝在爹地怀里睡着了,苏瑾比了个嘘声的手指,狗立刻不叫了,摇着尾巴回去将傻大个引了来。
傻大个近日来总是魂不守舍的,有时候坐着一发呆就能过去好几个时辰,却怎么也不肯去看郎中,说自己没事,看着苏瑾担忧的眼神就会嘿嘿傻笑。
但苏瑾好像从他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傻大个提着灯笼走了来,替苏瑾提起果篮子,闷头闷脑地垂着头,支吾了一会后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苏瑾身上,怕他被晚风吹得狠了着凉。
“阿瑾,再过不久就到夏天了,你还有什么喜欢吃的蔬菜吗?我趁着这几天赶紧种下去。”
苏瑾抱着孩子不紧不慢地走在山路上,想了想,道:“再多种些茄子吧。”
“你喜欢吃茄子?”傻大个有些惊讶,如果早知道,他就专门开一块肥沃的土地种茄子了。
苏瑾有些恍惚,粲然一笑道:“不是很喜欢,但烹饪茄子是件技术活,我希望有一天能做出外酥里嫩,卖相又好,口感也好的茄子。”
傻大个愣了愣,嘴角勾起一抹艰涩的弧度:“好,明天我就再多种些茄子苗。”
苏瑾看他的神情,以为他不信,悻悻道:“我知道这个目标有些遥远,但时间还长着呢,俗话说持之以恒,滴水石穿,就只是做好茄子而已,小意思。”
傻大个垂着眼,黝黑憨厚的脸上显得郁郁的:“是啊,时间会很长的。”
苏瑾看着在怀里沉睡的相衣,一瞬间像是看开了什么,大概就是觉得,没什么事再能纷扰到他了吧。
那天晚上,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的苏瑾,又做了个噩梦,一如既往昭示着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他梦到他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不过是浮华一梦,一梦醒来,什么都没了,他的孩子没了,基地没了,虞祭没了,就连曾经共经生死的同伴也都消失了。
从床上坐起身,他看了眼窗外晃眼的目光,似乎睡得太久,都有些受不住阳光的热度。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间病房,旁边的观测仪里时不时滴滴答答地响几声,除此之外整个世界没半点声响。
苏瑾扯掉手上的针头,头重脚轻地下了床,打开门往外走去,医院里没有一个人,似乎又有很多透明的人影在他身边穿梭,虽然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但又好像有嘈杂的声音隔着水面闷闷地传进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