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出现了一对母子。
母子皆着绮绣,那女子固然美艳不可方物,男孩儿也半点不差,母子站在一处,十分养眼。
只是母亲的眼里是一片死寂,不见分毫对孩子的慈爱之情,那孩子虽然衣着华贵,神色却瑟缩又阴沉。
女子正在教训那男孩:“你安分点好不好,学学你的父亲呀,他那样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你怎能总想着舞枪弄棍呢?你是他的孩子啊。”
她显然是很有教养的一个女人,教训孩子时也不见半点疾言厉色,轻声喜气的,温柔得很。
那孩子低着头道:“母亲,孩儿知错了。”
女子便一把将他搂入了怀里:“乖,尘儿是个好孩子,好好读书,以后带娘去看星星,好不好?”
男孩反手抱住可她,目光却没什么波动,木头人一样,“嗯”了一声。
接下来,沈梧又旁观了一下男孩平日里的生活。
与其他贵族家的小孩一样,男孩也每天忙于读诗书,习六艺。只是与别人家小孩不一样的是,他的母亲更关心他。
譬如,会每天检查他写的字,并且嗓音温柔地指出:“尘儿这个‘之’字与你父亲写得不大一样,今日回去记得抄写五十遍,明日给娘看。”
譬如,每天会在固定时间里与他对弈,并在男孩落子后主动让他悔棋,含笑道:“尘儿这一步走得不对,你父亲可不会这样。”
甚至男孩背诵诗词时,她也会轻声细语地说:“尘儿这一句念得似乎和你父亲不大一样。”
她从始至终都是温柔又耐心的模样,孩子也从来不会对她繁琐的要求有半点不耐烦,每次都认真地,在她和颜悦色的纠正里,一遍遍地重复,直到让她满意,直到像他的父亲。
母子俩从未闹过矛盾,相处得十分融洽。沈梧却不知怎么,看得心里一寒。
为女子口口声声的“你父亲”。
为孩子一天天麻木的眼神。
孩子一天天长大,终于长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眉清目秀,常年埋头于诗书礼乐,远离玩闹的缘故,他的身形较这个年岁的其他少年要纤瘦许多,肤色也白。
女子爱给他穿白衣,说他父亲以前就最喜欢白衣。于是少年便终年一身雪白。
母子俩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有一天,客人来访,一眼看见静静依靠在栏边低头看书的白衣少年,神色恍惚了一下,惊讶道:“这孩子可当真像他父亲!”
女子就露出了满足的,温柔又甜蜜的笑容。
可惜好景不长,当天客人走后,少年便遣人去买了一堆黑色的衣裳回来,女子听闻后,脚步匆匆地赶到少年的住处,却惊恐地发现那一身黑的少年在拿刀反复地割自己。
她终于第一次失了仪态,扑过去抢下了少年手里的刀。
少年并不与她争,安静地任她夺去了刀。
女子松了口气,正要询问,便见少年阴沉又凶戾地看着她,触及她的视线,便毫无仪态地打了个哆嗦,像一头未开化的兽。
这么多年教养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迹,竟然倏忽之间便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吐血了,明明设置的是九点发文,爬上来一看,居然没发出去!!!
第53章 牵个手
沈梧微微皱眉,眼前的人与景忽然泛起涟漪,而后哗啦一声,碎了。
视野重归清明,可是身边却没了周敛的影子。
他眸底闪过一道暗芒,腾身跃上墙头,四下环顾了一下,未曾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也未曾听见什么声响。
仅有草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寂静得仿佛这宫墙内只有他一个人,又像是,他也同这座荒凉的城市一起,被遗弃了。
虽然乍一看上去,此处除了特别安静之外,并无什么危机,沈梧还是取出了弯弓。
高处视野更为开阔,他自是不愿意回到逼仄的深院里,便沿着墙头檐上往深处行去。只是没走几步,扑面而来的一道阻力便把他硬生生地逼了下去。
果然如此。
沈梧攥紧了手中的弓,望着眼前深锁的朱红大门,未多加迟疑,直接劈断了铁锁,一闪身掠了进去。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周敛。
别处宫院都一片死气沉沉,与这片废墟很是相配,只有这长公主的旧居不一样,料想,周敛便是消失,也不会去到别的地方。
王宫虽然修得繁复壮丽,回廊曲折,足够绕晕一百八十个沈梧,可这一处宫院却不至于让沈梧走着走着就走到原点。于是,他还算顺利地一路把所有的寝殿耳房都摸了个遍,最终停在了一处书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