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没有眼色,此刻也明白过来,周敛现在无心理他。
他绝不愿意见识一下发怒的大师兄与小师叔哪个更可怕,因此,尽管那黑衣少年惊鸿一现的场景仍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他也只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看剑。
长梧子约摸是沉浸在剑意里,无暇他顾。演练完毕才停下来,很是喘了一阵,问:“阿梧,你可看明白了?”
师兄学了三个月才学会的,如今他才看了两遍,长梧子居然就指望他看明白了。
虽然说起来,用眼睛看,和真上手,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可这待遇未免也太不一致了。
沈梧深感受不起长梧子如此厚爱,遂为难道:“弟子愚钝。”
长梧子便松了口气似的:“没明白就好。”
沈梧:“……”
第9章 第一把剑
长梧子还拿着周敛的小木剑,伸手招呼他:“来,你过来。”
沈梧一头雾水,周敛却已反应过来,茶都不喝了,恼怒道:“师父!”
师父耳朵聋,没听见,神情自若地向沈梧展示手里的木剑,道:“阿梧可看出此剑有何特色了么?”
沈梧顶着的一头雾水大有往下蔓延把他整个人淹了的趋势,他本就是凡胎肉眼,被这雾水一遮,愈发看不分明,灼灼目光快把木剑洞穿了也没瞧出什么特色来,除了一点:
“特别……”千钧一发之际他想到了此剑的主人还在一边虎视眈眈,赶紧悬崖勒马地把即将出口的“丑”字吞了回去,改口道,“弟子愚钝,没看出来。 ”
他以为长梧子要说“看不出来便好”,然而长梧子就像是忽然耳鸣了似的,自顾自地道:
“正是,此剑特别稚拙,乃是,你师兄赤诚之作。”
周敛猝不及防惨遭公开处刑,羞得耳畔红了一片,再次打断:“师父!”
长梧子终于看了他一眼,安抚道:“敛儿莫闹。”
沈梧惊得忘了形,目光不加掩饰地就落在了周敛身上。
周敛与他对视,面色平静,眼底寒意阵阵。
沈梧小脸一白,别开眼。
长梧子对自己一手挑起的矛盾视而不见,继续道:
“虽然我烟萝派并非专精剑术,但历代先辈上下求索,也摸出了一套法子。本派弟子入门,拿的第一把剑,均是自己削成。”
他低头看剑,眼神慈爱:“你师兄削这把剑的时候,也才七岁呢。”
周敛已经快要绷不住脸色,嘴角直往下撇。
长梧子及时收了他那缺德的嘴,话锋一转:“于本派内有从别处移植的神树一株,性情凶了点,人止辄死,鸟过必坠,从前也是一方祸害。不过木材是真的好,祖先施法困住它后,本派新弟子铸剑,就只从上面取材了。”
他顿了顿,叹道:“可惜了,如今我们是在外边,只能便宜行事,用石榴木将就一下了。”
沈梧眼睛瞟向庭院角落里那株孱弱的石榴树,心生不忍:“师父……”
他也不太想给自己来一把丑丑的木剑。
长梧子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把柴刀,毋庸置疑道:“去罢。”
沈梧的神色,顿时便直追周敛而去。
偏偏长梧子看他犹豫,还把柴刀往他跟前递了递,鼓励道:“乖,不要怕,师父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哪家修仙是从做樵夫开始的!
沈梧捏着鼻子接过了刀,入手便觉双手一沉,身子一坠,整个人都被拖着往前踉跄了几步,然后柴刀脱手而出,哐叽一声掉到地上,长梧子眼疾手快地拽了他一把,才叫他没有一脚踩在刀上。
周敛把他不中用的样子尽收眼底,心里平衡了不少,还轻轻地笑了一声。
沈梧瞬间红了脸。
他虽然对自家门派是第一仙门这一点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但见识过周敛展现出来的“仙法”后,还是想跟他这个师父学几分本事,可他,可他竟连这一把刀都提不起来!
长梧子眼盲到底,什么都没说,把刀又捡起来递给他:“方才是为师疏忽,忘了提醒阿梧,这刀挺沉的。”
有了防备,沈梧不敢再轻敌,暗中蓄力,这一回终于没有再丢脸了。
真沉,沈梧想,他可算是明白周敛的那把木剑为何如此……独具一格了。
长梧子扬手挥出一道剑气,削下一截石榴木枝,愁眉苦脸地看了沈梧一眼,道:
“铸剑时小心些,切莫一心图快伤了自身。对本派弟子而言,铸剑便是感悟大道的第一步,故而阿梧大可以慢慢来,慢工出细活。你师兄也削了半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