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他们的事啊,就算你今天不说,那银线的事情,沈乡终归有一天要去问老贺的。”郭明恩现在懒懒散散的,什么都不想管,“我们看着就行。”
说完,他顺了顺鲁鲁的毛,道:“如果以后老贺还怪你,我会帮忙拉着点的。”
“我不怕贺安知怪我,我怕他以后都不理我了。”鲁鲁将尾巴缠在郭明恩手腕上,似乎这样可以给它一点安慰,对方笑笑,叹了一口气:“祸从口出,以后注意点吧。”
“知道了。”鲁鲁有些忐忑。
但事实上,郭明恩的想法有点道理。
沈乡确确实实没有纠结上辈子的我算不算现今的我这种深奥哲学问题,他光是抱着贺安知躺在床上,就觉得很幸福了。
然而老神仙被亲得有点晕头转向,整个人仿佛都在冒粉红色的泡泡。
沈乡右手上的银线又一次显现出来,将两人捆在一起。
“这银线到底怎么回事?”沈乡很是好奇,贺安知小心翼翼地说道:“这银线,我府中司吏都有,不过我的这根,是屠大人拿过来给我的。”
“屠大人?”沈乡思考了一下,问道,“屠大人和那个吴琢玉,关系好吗?”
“不清楚。”贺安知摇摇头,“我见着阿玉的时候,还是一颗蛋。”
沈乡听到他这么说,就想起那天晚上,他给自己讲的故事,问道:“为什么你会是一颗蛋呢?”
“想知道啊?”贺安知笑着,心情很好,“那你再靠近一点。”
“好。”沈乡抵着他的额头,面对面躺着,贺安知轻轻吹了一口气,仿佛有什么东西跑进了他的脑子里。
沈乡猜,应该是贺安知懒得说,直接给他看那些记忆了,但右手上的银线却在此刻发烫,并顺着他的血脉钻进了体内。沈乡心头一跳,刚要说话,忽然眼皮沉重了许多,就睡了过去。
贺安知并不晓得,沈乡的银线上,藏满了吴琢玉的秘密。
沈乡的眼前闪过无数的人影,从现今一直往前推,从江湖侠士到白衣书生,从市集小贩到封王拜相,他明白,这些都是前世的自己。
那些人影最后,都落到了一个黑衣人身上。
无数的记忆化成纷飞的蓝色蝴蝶,涌入了沈乡的灵魂。
他最终是回忆起了这所有的一切,包括贺安知给他的那一部分。
故事的开端,在一个暴雨如注的夜晚。
河水暴涨,碎石嶙峋的岸边,静静地躺着一具巨大的尸骸,双眼被挖去,肚皮外翻,内脏散落一地,四爪都被尖锐的铜刺钉在了地上。如果仔细看,应该还能勉强分辨出,尸骸身下被暴雨冲刷毁坏的法阵遗迹。
那是一具龙尸,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坐在离它不远的石头上,神情麻木,滂沱的大雨穿过他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
一只乌鸦停在了那尸骸旁边。
它摇摇晃晃地站着,很虚弱的样子。它飞了很远的路,只为了找到一口吃的。那时候,连年大旱,庄家颗粒无收,它听说这边有人祭天,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应该会有些祭品,说不定可以填饱肚子。
为了这点盼头,它昼夜飞行,终于到了这个地方。可它看了很久的尸骸,怎么都没下得去口。
“这个真得可以吃吗?我都没见过。”乌鸦的眼皮很沉,它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吃点东西,可能就连飞翔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可以吃。”坐在岩石上的人意外说了话,乌鸦受惊不小,藏在了那尸骸的背面:“你是谁?怎么会听懂我说话?”
“你放心吃吧,那个没事的。”那人没有直接回答它的问题,而是轻言细语地劝着,乌鸦犹豫了一会儿,又听到自己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
它实在太饿了,它需要一点吃的。
乌鸦最终还是啃食起了那尸骸,尽管味道不算好,但最起码,它得救了。
“你不要吃得太多,容易不舒服的,慢一点。”那人很好心地提醒着它,乌鸦抬了下眼皮,含糊着道了一声谢。
大雨没有任何消停的迹象,那人抬头看了眼乌蒙蒙的天,忽然从岩石上走下来,给那只乌鸦稍稍挡了下风雨。
“谢谢你。”那乌鸦打了个嗝儿,很不好意思。
“没事的。”那人面色惨白,怎么看都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乌鸦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下这么大雨,你会生病的。”
“我走不了。”那人淡淡地笑着,“我的肉身被禁锢在这里,走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