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真去世了。
贺安知没能理解这个“去世”的含义,因为入了泰山府就等于已经死过一次了。
“魂飞魄散,六道不存。”吴琢玉伏在案前,随口回答着小乌鸦的问题,他手里握着一支笔,不知道是在给谁写信,满满一页,一张一张叠起来,堆在了被封印的抽屉里。
贺安知心头一痛,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地请他喝茶的人,突然就不见了,再想想始终不肯露面的郭明恩,他真得很难受。
“这到底怎么回事?”
贺安知想弄清楚缘由,吴琢玉没有瞒他,平静地说道:“鲁鲁还是着了肖楚的道,被控住了。他是一只很特别的猫,能摄取灵力,自我吸收改造。肖楚利用他,一点点蚕食‘罪舍’里凶灵的力量,积少成多,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是他没能及时发现,鲁鲁明明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那些凶灵也只是比平时安分了点,吴琢玉当时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经常带着泠水过去晃悠,没想到居然是被摆了一道。
最后,鲁鲁在肖楚的驱使下,放走了徐子遥,并趁着郭真不注意,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脖子。
郭真的灵力从深深的咬痕那里不断外泄,根本不是徐子遥的对手,最后,也只能用尽所剩无几的力气,给吴琢玉传信。
“那你没能赶到是吗?”贺安知神情哀伤,吴琢玉垂下眼帘:“嗯。”
没能拯救他的朋友,也许会是一辈子的伤疤,但没有关系,他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
吴琢玉稍稍攥紧了手里的笔,贺安知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他:“你一定好好的,府君大人那天和我说,你会没事的。”
吴琢玉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轻轻笑起来:“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喜欢我吗?”
“喜欢。”
贺安知不假思索地回答着,这让吴琢玉很犹豫:“你这样子,是真得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贺安知非常肯定,他抱住人的脖子,亲了这人眉心一下,“就是这样子的喜欢。”
吴琢玉笑起来,气色似乎比刚回来的时候好上很多:“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
贺安知没明白,吴琢玉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向来散漫惯了,爱恨浅薄,不求结果,但是对于你,我想能有来生。”
贺安知很奇怪:“为什么是来生呢?”
他没有等到答案。
吴琢玉身上很香,让人昏沉不醒。
“因为今生已经到头呀,小傻瓜。”
吴琢玉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笑了。
贺安知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比如说,肖楚与徐子遥联手,摧毁了“罪舍”,凶灵四散,伤及无辜。吴琢玉为了避免事态恶化,耗尽灵力,挡下了那道致命一击,否则就不止是松烟阁,整座泰山府都将有崩塌的危险。
他的泠水断了,神识也散了。
府君大人挽回了他残存的一点魂魄,使得他在最后还能与贺安知好好道个别。
“我本来给你写了很多很多信,想假装我去远游了,让我徒儿每天给你一封。”吴琢玉握着贺安知的手,温柔地说着,尽管他的小乌鸦并不能听见。
“但是你说你喜欢我,我就改变主意了。”吴琢玉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很自私,很贪婪,但是他看着贺安知的脸,又不愿意去接受原本定下的结局。
“你千万不要想起今天的事情,只要记得爱我,就好了。”
吴琢玉俯身,将贺安知的情根拔了出来,藏在一根银线里,又将那银线一分为二,一半缠在自己手上,一半则是放进特制的木匣里。
没了情根,他的小乌鸦就不会爱上任何另外任何一个人了,即便会是百年千年的孤独。
“师父,你当真要这么做?”屠凌捧着那个装着一半银线的木匣,很不解,“你不觉得,很自私吗?”
“觉得。”吴琢玉没有否认,“可是我,舍不得他去爱别人。”
屠凌沉默良久:“可七情六欲,若是少了一个,他也许心性就会发生变化,再相见时你还会爱他吗?你要去无望泉中呆很久,再踏入凡尘,几经流转,那个时候的你就不会后悔现在束缚了人生······”
“谁知道呢?”吴琢玉望着右手上缠着的银线,喃喃着,屠凌蹙眉:“如果我觉得不行,可以插手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