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侧_作者:层峦负雪(6)

  听见褚淮的评价徐谯只是嘟囔了一句不再多说,他不过是依附外戚的千千万个猢狲中的一个,谈不上对外戚忠心,就算有,这么多场仗也早磨光了,所以对褚淮直言外戚错责没什么反应。

  褚淮耳力好,又离得近,听见徐谯的话觉得有些好笑,他说的是“要是乔将军在就好了”,是啊,大家都这么说,可是乔将军被迫背上罪名,不得不远走的时候,怎么没人站出来替他说句话呢?

  当然,这不能怪徐谯这种人,那些外戚自然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外戚最希望的便是朝堂忠良死个干干净净,好让他们再无顾及,不然也不至于不等乔逐衡回朝就早早把乔老将军害死在狱里。

  褚淮又习惯性地把眼睫压低,像是一个低眉顺目的小厮。

  如守城官兵所言,褚淮在的五日里来了两小撮外族人,但没讨到便宜,来了也不恋战看打不过跑得飞快。

  秦桓衣操心城里人的衣食住行,每天摸不到半片人,只听闻他前些日子写奏折的时候手都快提不起笔。

  这样一来整个府上褚淮和徐谯反成了最游手好闲的人,每天看见庆南城的情况,开始还有不满的徐谯也再不说什么抱怨,城中凋敝,全靠秦桓衣一人艰难维持,未想反比那些大都城还要团结,街头巷尾都是一派和气,几家情况还算不错的都已经挂上了红帘,等着过年关。

  又过了一个月左右,立冬的那天秦府上出了件事——秦桓衣病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他年纪大了多病也是寻常,只是今年可能操劳过度,病情竟是凶猛异常,几个仆人乱成一团也不知如何是好,褚淮去拜访的时候就看见秦桓衣坐在床边满头是汗地写着什么。

  “秦城主歇歇吧。”

  秦桓衣轻哼一声,声音沙哑:“我倒是想。”

  那笔运得直打抖,好好的字都有些歪扭,秦桓衣的眉头死死打成一个结。

  “若是不妨事,就由小辈来代笔吧。”

  “你?你会写字吗?”

  褚淮知道自己在朝中没什么名头,只是谦恭道:“我本就是文官,被临时调去前线当军师的,谈不上文采斐然,写写文书自当不在话下,若是秦城主信不过你口述我代笔也是可以。”

  这么多日住下来,秦桓衣从未深入了解两人,自然也不知道褚淮和徐谯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连名字都记得不甚牢靠。

  秦桓衣咳嗽两声,没有坚持,颤巍巍放下笔:“你来吧。”

  褚淮搬了凳子坐在桌对面,沾了墨:“请问是写给谁,何事?”

  “燕门王,向他借些粮食和兵马。”

  秦桓衣脸庞的轮廓在灯火下非常深,细看就知道全是苍老的纹路。

  褚淮颔首,运笔流畅,没有多久就写下一篇,落款时看向秦桓衣,后者轻咳道:“守义。”

  守义,秦桓衣的字,看来两人的关系应当不错,褚淮轻巧两笔落了款。

  秦桓衣拉过纸,细细看了一遍,这篇文书遣词妥当自不必说,尤是这字体流畅飘逸让人看着爱不释手。

  “好字。”

  秦桓衣一点不吝于称赞,他原本在朝中也主持过科举,对这些自然比常人敏感。

  褚淮抱了抱拳:“过誉了。”

  这么一来秦桓衣对褚淮的观感一下好了许多,原本他不喜欢褚淮也只是以为他是外戚的走狗,对于他这个人本身是没有什么偏见的。

  “你刚说自己是朝中文官,何时入的朝”

  “也有十年了。”

  秦桓衣微疑:“那我为什么未曾见过你。”

  自己被贬也不过是去年的事,按道理应该觉得褚淮面善。

  “说来惭愧,小辈能力有限,进了尚书没多久就被调去做别的事了。”

  秦桓衣看了看字,对褚淮这句能力有限抱有十二万分怀疑。

  “那你是做什么”

  褚淮不着痕迹细细看了一遍秦桓衣,轻声:“给皇子陪读。”

  “天子之师……”

  秦桓衣一时找不到话,这可是光耀门楣的事,只能说褚淮实在是谦虚过了头。

  褚淮摇了摇头:“并非秦城主所想,我陪读的是三皇子,瑜瑄。”而且说是陪读也太过抬举自己了。

  闻言秦桓衣哑得更加厉害,唔唔了两声,眼眉垂落看起来有些伤感。

  三皇子,瑜瑄,本是嫡子皇储,若非意外跌断了腿,现任皇帝必然是他,三皇子文韬武略,举朝皆知,其母是严皇后,也是出身自朝中颇有名望的世家,先帝和皇后琴瑟和鸣,对三皇子极其宠爱,三皇子非但不恃宠而骄反而谦逊有礼,时时给先帝进谏推贤举能,协助朝中事务,当初朝中几乎所有人都支持着三皇子,若其能登基自是众望所归,可惜天妒英才,竟让三皇子遭遇此等祸事,那被外戚扶植的五皇子在其母徐氏的帮助下趁机夺走了太子之位,五年前五皇子登基后,垣国就开始了每况愈下,短短几年竟就变为如此状况,实在是天命难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