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听说你最近寻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倚靠在栏杆前的少年宽袍锦袖,肩角几朵霜花在初春翠风中摇曳生姿,显得天青色的清影于风露中宵间愈加风流多情。
“不过一个不知死活的妖族小子罢了。”被唤作五哥的少年闻声停下手中擦拭枪头的动作,斜睨了夕照一眼后向着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喏,在那边。”
目之所及,只能见到一个衣着麻布脚踏草履的清瘦身影,伫立之时却犹如风中疏竹一般泠泠如月,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因为逆着光的关系,被长发所掩盖的面容看不太分明但是依稀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长河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竟然愿意为了那群老弱病残的妖族人出头?”
“是吗?”夕照伸了伸懒腰,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听说他徒手制服了那几只从西域荒漠进贡而来的狂狮?”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长河不耐烦地摆摆手,“也不知道那几只狮子是不是水土不服,竟然在一夕之间乖得跟兔子一般,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原本还凶残得见谁都咬,忽然就——”
细碎的光影透过的稀稀疏疏的树叶落在那人脸上,仿佛是听到了他们的只字片语,他忽然毫无预兆地扭过头来,一双黝黑的眸子深沉得如同清冽的潭水一般。
这个人……那眼神中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夕照忽然有点恍惚,感觉自己眼前似乎飘着一场银色的风雪,满目都在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夕照?你怎么了?”眼前忽然晃过一只手,耳畔长河絮絮叨叨的声音仿佛从山脊上传来,从模糊渐渐清晰,“他是个妖族人,模样有些俊美是正常的——你不至于吧?”
夕照垂目淡笑了一下,摸了摸眼角却没有回话。
日头晒得人有些昏昏欲睡,头上肩上各摆放着一只装满泉水的白色瓷碗的昆玉半睁着双目,努力维持灵台清明,不然碗中的水洒落一滴。然而头顶不适时地响起了一声清朗的嗓音,更是裹挟着一阵冬季湖水破冰之时的清冽香气猝不及防劈头盖脸而来:“喂。”
昆玉闻声抬手,不紧不慢地注视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我向五哥把你要了过来,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夕照的眼神不自然地在四周乱瞟,颇为笨拙地将掌中捏得温热的玉珏塞到他的手中,“这是——算是信物吧。”
面色冷若冰霜,听闻了他的话后,昆玉眼中更是猛然闪过一道厉色,他的手劲大得几欲握碎掌中的珍贵碧玉:“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比较好看吧。”低着头的夕照恰好地错过了他面上狰狞的神色。
送上门的哪有不要的道理?抿了抿唇,昆玉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兀自笑了起来:“好。”
四周春景顿时黯然失色,胸腔中的血仿佛也因这一个笑容而沸腾起来。整个人都因为他这一句回应而明媚了起来,夕照活了这么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人——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都为之所系。
少年不识爱恨,只这一刹那最心动。
一扬手挥掉了他身上的桎梏,眼见雪白瓷碗在地上碎成一片狼藉,夕照忽然向他伸出纤细的手,身后是一树初春早茶,花事烂漫,灼灼其华:“我现在带你走!”
碧瓦红砖,枝叶翠绿,少年的身影就如同九天之上远离尘嚣的救世主一般,印在瞳仁中似要灼伤了眼睛。
只可惜一眨眼,便幻灭。
屋内四角摆放着四盏熏炉,正袅袅地腾起几阵青烟,整个屋子里都是怡人的香气,淡而缥缈。
“你告诉我你叫什么,不然我就坐在这里盯着你,盯到你愿意说为止。”夕照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好似孤狼紧盯着自己的独有猎物一般。
翻着书的昆玉头也没抬,低垂着双目赏了他一句:“随你。”
“唉。”夕照恬不知耻地俯身靠了过去,拾起他散落在一缕青丝,低头吻了一下,“你生得如此俊秀,被我看了去不觉得吃亏吗?”
不为所动的昆玉仍然将视线投注在史书上关于妖族的记载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漠然,随后不动声色地偏过脸:“没觉得。”
等着就是这句话,夕照得逞地笑了起来,忽然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在他柔软的唇上轻轻一刷:“那这样呢?”
似乎被陌生的触感震晕了一般,昆玉蓦然抬起头,目光如电地盯着他,面上有一瞬间的崩裂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