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交谈之际,忽然听到外门传来一阵喧哗,好几个男声搅在了一起,大约是起了争执,依稀能听出其中一个是平原王的声音。
“外面怎么这么吵?”弱水有些诧异,站起身来,就要往外去,却在扭头起身之时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吓得两颊惨白,拉着观沧溟就要藏起来。
只听见一声不怒自威的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弱水,你要带他去哪里?”
蓦然松开了手,弱水头痛地皱起了眉,咬了咬唇,认命地转过身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五皇兄?”
一向不拘小节的长河没理会她,只是厌恶地打量了观沧溟了一会,随即举起手冲身后的下属挥了挥,话是对着平原王说的:“皇叔,这妖族人我带走了。”
“不行!”弱水想也不想地拦在观沧溟身前,拒绝道,“他是我买回来的。”
铮亮的□□上映出长河俊逸却难得肃穆的神情,他也不容拒绝地冷冷一扫观沧溟:“现在是什么时期?你敢把妖族人留在身边,不怕哪天醒来像城中那些富贵人家一般身首异地,家破人亡?”
“沧溟不是这样的人。”弱水反驳道。
“知人知面,你可知心?”长河知道这堂妹被皇叔宠得没多少分寸,懒得与她再讲什么大道理,索性亲自将人绑了个结实,转头对着平原王恭敬道:“皇叔,您也别太惯着弱水了。事分大小,将妖族人藏在府里,这也太胡来了。”
平原地呐呐地摸了摸下巴,哈哈大笑了一声,缓解了此时的剑拔弩张,连连摆手为自己的掌上明珠辩解道:“不算什么大事,弱水她也就是一时兴起罢了。待到新鲜劲过了,我肯定撺掇着她亲自把人送到你那里,哪知道长河你先一步得到了风声。”
观沧溟自始至终未曾为自己辩解一句,事实上以他的身份,在这局面上确实没有他说话的资格,甚至于在被带走的时候,他莫名松了一口气,面上有弱水看不懂的苦涩与无奈。
“父王……”愤愤不平地盯着长河颀长的身影,弱水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恹恹的,“我要如何才能把沧溟救出来?”
“他……恐怕无望。”饱经人情世故的平原王叹了一口气,“从妖族这些日子在城中为非作歹的迹象来看,皇兄极其有可能不日便将关押着的所有人都公开处死,杀鸡吓猴,以儆效尤。弱水,听为父一句劝,这些事情你就别掺和了。你人言微轻,能凭借一己之力抹除两族这么多年的仇恨吗?”
很明显不能,就连颇有手段的七皇兄都与昆玉闹翻了,更别说是自己了。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沧溟被处死吗?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惴惴不安地喃喃道:“那可怎么办呢……”
四哥说,画符之时,须得定意澄心,是为静口、静身、静心。夕照垂下头,默默地盯着自己笔下囫囵成一团的线条,微微蹙了眉,最后还是忍不住摔了笔闭目养神,修长的手指抵在纸张边缘,若有所思地轻轻点着。墨笔甫落,笔尖在纸张上溅出几点黑色墨迹,乍一看去,像是在画像中人的脸上点了一抹墨色泪痣一般。片刻后他蓦然扯过袖子,急切地想拂去上面的污渍,却如何也不能去除,只得心烦意乱地径自揉成一团,随意丢至地上,呐呐不语地盯着书案上所有宣纸上似曾相识的面容,眸色越加深沉起来。
泼墨的纸砚,竟全是你的脸。
“郡主,殿下已然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见。”身后的小厮跟着弱水穿过一道道长廊,眼见就快闯到七殿下的书房,更是急得满头大汗,想拦却又不敢真拦住她。
“闭嘴,本郡主是任何人吗?”弱水扭过头瞪了小厮一眼,直瞪得人垂下头,身体拱成一弯恭敬的弧度。她从不拿自己的身份压人,但有时候能让事情简单点的话,也不介意搬出来用一用。
夕照早在书房内便听到了她那清朗的声音,在走廊上泠泠回响着,忍不住头痛地揉了揉眼睛,一打开房门,便见到了少女难得严肃的脸。
清风穿过书房前的长廊,摇晃着屋檐上垂落着的琉璃铃铛,发出一声声如梦似幻的乐曲,余韵在整个后院回荡着,映衬着少女苦楚又悲怆的吟叹。
“七皇兄,你娶我吧。”后院里一片寂静,满室清冷,只余弱水一声孤注一掷的朦胧轻叹。
刹那间清霜沾衣,寒意彻骨,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鸦鸣,夕照觉得有些冷。他盯着女子执着无悔的双目,试图安抚道:“弱水,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