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是更早的时候。”他后退着,后脚不慎被身后的台阶一绊,跌落在地上,他呐呐地望着谢玄,像在望着什么令人无法直视的恶魔:“初见那日,你也对我用过,怪不得那时心花无涯的惊艳在我心里留了这么多年。”
琼华没发现,夕照不经意的几句话在心底播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哪怕没能长出一棵参天大树,却也长出了一朵最毒的蘑菇。
两人就这么蓦然对视着,谢玄知道自己付出一定的代价篡改记忆,但真正的时间无法篡改记忆,往事一桩桩,一幕幕,历历在目,鲜血淋漓。
顷刻间时光回溯,朦胧间这几年的繁华都湮灭,埋葬于黑暗中,蓦然回首,我们都已不在。
那年琼华居住在冷宫,还是个被人遗忘的皇子,直至平原王一时心念,竟被允许他同其他的皇子一起听太傅授课。
在冷宫里活下来的琼华好些年未曾出来过,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宫阙周围的路,不慎竟然跌落在冰冷的湖中。
谢玄刚进宫也是有些怯场,生怕这些金贵的皇子们与自己不对付,可没想到那日竟真有一个来砸场子的。
少年湿漉漉的发丝下掩藏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谢玄逼着自己狠了狠心,用几寸长的戒尺在少年瑟缩着的掌心上狠狠地敲了几下。
然而夕阳西下之时,在墨色屏风后的收拾东西的谢玄却听到了一阵压抑着的哭声,不觉心中揪痛不已。
脑海中始终萦绕着少年清澈怯怯的眼眸,他忍不住暗想,要是这少年能遗忘这段不美好的初见便好了……
躁动不安地望着四周却没能听到坚决的否认声,琼华像是认清了事实一般整个人都归于死寂:“你竟然篡改我的记忆,让我对你一见钟情?”
事情忽然窜入一个无法转圜的境地,饶是谢玄算计了这么久,心头也涌上了一丝无力感,他嘴唇都是煞白的:“不是的。”
琼华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一般,虚弱一笑:“你是不是在想,只要之后故技重施,篡改掉我的记忆,那我便不再记得这段龃龉,与你继续逢场作戏?”
话音未落,谢玄像是突然疯狂了一般,如一只被逼到机智的困兽一般猛地扑了过来。沉默的火山一旦喷发起来是难以抑制的,琼华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身体灼热得如日光,刺眼得令人难以直视。
他大臂一环,竟将失神的琼华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轻放在榻上,用力一推,只见琼华满头青丝散在丝滑的料子上,看上去分外引人肖想。
如同荒漠中渴了许久的旅人,谢玄终于遇到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茵茵绿洲。
帘幕微扬,谢玄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微微张口,咬开了本就松散的衣襟,因为过度压抑而低沉的声音在琼华耳畔响起。他的尾音上扬,前所未有的惑人,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你觉得是逢场作戏?那就假戏成真吧。”
【此处省略靠想象】
室内春光旖旎,室外却是风雪满天。
听着塔下熙熙攘攘的各式声音,甚至依稀能听到下面架在着的欢声笑语,跪在冰凉地上的夕照漠然地望着眼前几步开外的人:“连那些禁卫都被勒令守在塔下,谢玄竟然会让你上来?”
昆玉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只是撑着一柄漆黑的伞,伞面上绣着一只雪白的瑞兽,正鼓着两只葡萄大小的兽瞳,栩栩如生。
“也对。”夕照勾起唇角,身后紧紧捆着的绳子磨得手腕生疼,“差点忘了,我现在能在这里等待万人见证的雷刑,都是拜谢玄与你所赐。放心,这附近布满了历代国师留下的禁制,没有谢玄,我逃不走的。”
高塔之上,狂风猎猎,打得皮肤生疼,夕照皱了皱俊朗的眉目,下一刻却见头顶上圈上一柄墨伞,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雪白如昼的闪电,仿佛从天际而来,坚定得不容质疑:“那我带你走。”
云销雨霁后,琼华已经被折腾得散去了最后一分力气,陷入了沉眠之中。谢玄定身凝视着他姣好的面容,两颊旁微微陷下的酒窝,以及还泛着一丝薄红余韵的眼角,喉结动了动,然后受不住蛊惑在他嘴角印下一吻,最后扣上衣衫上最后一枚扣子推开门而去。
甫一出门,谢玄忽然感觉到一阵清冷的气息袭来,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昆玉,但见一扭头却听见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恰是故人归来:“是你?”
宫中依稀有悠悠丝竹之声迎着浅浅天光从四周袭来,谢玄只觉得铺面一道声音如同山泉乍出深山石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