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手伸到一半,他突然看到王病眼角流出的黑色的泪水。
是的,那不是泪水,是黑色的血。
天一亮,老郎中提着药箱被一路催着进了祁府,然后又一脸郁闷地嘴里碎碎念叨“咄咄怪事”地出了祁府。
祁湘湄把饭菜一个个从托盘里拿出来放在案上,边道:“就连老郎中也看不出什么来,我想多半是刘隽搞得鬼。”
“这不是病,老郎中说了,依照你所描述的症状,可能是一种毒。”
他是被刘隽牵着上台售卖的,这就说明有一段时间,王病在刘隽手上。
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这不是虐待,更像是在报复。
岑立把王病刚被郎中切脉的手放回被里,起身,走到案边端起一碗粥。云淡风轻到:“他就是想逼我去求他要解药而已,很简单。”
刘隽不就是想再一次看他丧家犬的模样么?这么容易的事情,刘隽若是直接来找他,再坏也不过是重演去年火烧离宫的场景罢了,何至于此?
岑立说完,端着粥走回榻边,祁湘湄已经识趣地退出房间。
撬开那个没有血色的唇,果不其然,渡过去的粥全部从王病嘴角流了出来,起初是白色的米粥,然后就变成乌黑的血,源源不断地从昏迷着的人的嘴里流出来,根本没法止住,岑立只能看着黑血一点一滴带走身下人的体温。
那些被人用匕首划开的伤疤,是绽开的旧鞭伤,也在渗出黑色的血来,王病的脖颈,像被一条黑色的细线紧紧勒住。
没有办法,他不是医者,也不是神,他是人。
他只能去求刘隽。
王病感觉脸有些瘙痒,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费力睁开眼睛。还是那个人,岑立在擦他的嘴角,那条布整条是触目惊人的黑。
“你要去哪?”
那血怎么也止不住,流血的人是一脸不在意,可是再擦下去岑立就要崩溃了。一个人身上有多少血可以流?他恨不得欺压在他身上,把全身的血都抽出来给他灌下,燃烧让自己来维持他的生命,一次也好,再让他看看他们初次见面时候他的风华,而不是现在这个奄奄一息还强颜欢笑的人。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岑立握紧拳头,把那块布也攥着,转身背对王病,宽阔可靠的背影看起来却是有些畏缩,良久,他问:“你还想回山阴吗?”
“我想。”
岑立的背整个僵住,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想回去了!他后悔了!跟着我让他觉得疲累了!
王病笑,“待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和你一起回去。”
出了祁府,外面已经变得热了起来,岑立压低斗笠,孤身一人挤进人潮,往百香楼去。
“哎你听说了吗?朱家三公子朱兴和,前天晚上死在自己家里,可不得了,那死相,没了胳膊腿的,朱家老爷气得要死,把张府君都给抬出来,说不找到凶手就要报到朝廷上去,上达天听,可不得了呦。”
“听说他还买了个极品奴隶,好像……也是前天晚上的事,你们说会不会是那奴隶干的?要不然那么巧,哪天不死偏偏买个奴隶去就死了,真是咄咄怪事。”
“嚼什么舌根!张府君现正查案,到处玩抓人呢!小心脑袋!”
岑立面无表情越过喝酒聊天的几案,正寻思要不要大闹一番把刘隽炸出来,迎面就走来一个抱着七弦琴的蒙面女郎,朝他盈盈一福。
那动作做来行云流水,女子婀娜身段叫人一看就欲罢不能,她行礼完毕,慢慢抬起眼帘,美眸射出动人心魄的冷光。
“公子,这边请。”声音玲珑动听。
岑立开门见山道:“我要找刘隽。”
多等一刻钟,王病就多流一碗血,他一刻钟也不想等,恨不得刘隽现在就出现在他面前。
上房中,烟雾缭绕,恍若仙境,推开门,一股清凉解暑的凉气扑面而来,岑立拂开眼前的白烟,走进看不见前方的房间。
走了十几步,岑立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玉酒壶。壶口还在往外淌出黑色的汁液,看起来不像是酒。
抬头一看又是茫茫白色,就在岑立怀疑这间房究竟有多大他是不是已经穿越了的同时,眼前终于有些实物的轮廓,一个声音从越来越清晰的实物那边传了过来。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
岑立咬牙道:“哥哥。”
随着岑立走近,人和东西就都清晰起来,端坐着的人看着岑立一步步走近,冲他一笑:“弟弟,好久不见,为了这一见,我可费了好大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