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陈澈云低低地吟唱以前林毅最喜欢的诗歌。马车缓慢驶离百香楼,烈日底下躁动的人群喧嚣把歌声完全淹没,狭窄的封闭空间里,眼前似多了张案几,灯火如豆,浮光掠影间,还是那句铭心刻骨的誓言。
“誓与……汝南郡共存亡。”
岑立捡起白瓷瓶,紧紧攥在手中,拔腿冲到房门。
“等一下!岑立!”林毅一直看着他,看到他后面有鬼跟着似的逃跑,踉跄几步也跟着追了上去。岑立突然停住,原来是那两个去堵李雄的人回来了,看到自己家公子紧张地追着那人,也自觉地堵住岑立的路。
说实话林毅的突然出现是岑立怎么也想不到的,可归根结底他救了自己一命,还两句话就让陈澈云交出了解药,本该是跪地叩头的大恩人,可胸前火辣辣的痛一直在提醒他——那是把他关在马厩里还杀死屠牙的仇人。
时间紧急,他还拿着王病的救命药,不想打起来惹人注目,迫不得已之下转头对追上来的林毅道:“叫他们让开,我有急事。”
林毅:“你中毒了,怎么不吃解药?”
“不是我,你叫他们让开,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岑立说到最后,着急中带了点恳求的语气。
这是林毅从未见过的岑立,紧张害怕,林毅这才知道,原来他也会求人。
“你先告诉我你住哪里?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你?”不然我不放心。
岑立气得咬牙又咬嘴唇,他跟刘隽的恩怨岂是一时半会说得完的,王病还在祁府忍受毒药的折磨生死未明,既然林毅不想让,就只能硬闯了!
两个人加一个元平候,那又怎么样?耽误了他的时间,别说这三个人,整个汝南郡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会求他的岑立只存在短短一瞬,林毅看到岑立眼里闪过杀机,心里暗叫声不好,走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讨好一般道:“我让他们走,你先说他们为什么那么对你,说完我立马让他们走。我怕陈澈云会再找你麻烦,啊?岑立。”
岑立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像只弦上箭般冲到那二人面前,岑立虽带了伤,然而心里急切担忧,下手也没有轻重,往其中一人腹部送了一拳,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痛呼一声倒地,左边的人想从背后把岑立抱住,结果还是差了那么一瞬,被岑立反过来一脚踢开。
林毅一个箭步上前,击中岑立的后颈。他找了这么久费了这大劲才找到他,真要放手是不可能的。
眩晕感席卷上来,岑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手里的白瓷瓶,从喉咙里挤出来不完整的话。
“你……混蛋!”
林毅记得他说他有急事,刚刚在脑里飞快地计算着能把他带到客栈的时间,下手力道很轻,岑立只晕了半个时辰,睁开眼睛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和一双写满深情的眼睛。
“对不起,我……我有话跟你说,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留住你,你先听我说完,我只有几句话,听完你再走,好吗?这里是我住的客栈,你只晕了半个时辰,我……”
岑立闭上眼睛,感觉手里还有冰冷的东西,胸前的伤已经被包扎稳妥,他有气无力道:“半个时辰……呵呵…”
陈澈云说过,一个时辰后王病就撑不住了,即使现在他赶回去,也来不及了。
林毅看他失了以往的怒意,却不知道他心里咆哮的绝望和痛苦。这样的岑立太难得了,林毅感觉终于能和他说上话,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岑立,你记得去年,在汝阴郡军营里救过一个梁人吗?”
“……”
“他被匈奴人当做俘虏肆意玩弄,奄奄一息之际,是你抱着他回营帐,你帮他治伤,还放他回去,记得吗?”
“……”
许久都没有听到答话,林毅也不觉得尴尬,嘴角不自主勾起恰好的弧度,“岑立……那个俘虏就是我,你救了我的命,从那日起我就记得你。去年十二月崇延挥兵南下,暗中在找你,我买走你,把你带回山阴,关在家里,是不得已的下策,你能理解我吗?”
林毅背叛了陈澈云,丢下岌岌可危的汝南郡,他已经被人诟病了一阵,况且带走一个奴隶的事人人皆知,为了不让人察觉岑立身份特殊,才把他关在家里,让自己的父亲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