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贼猖獗,国务繁忙,三年了,先帝怕是都忘了吧。”
王病一晒,并不接话。
公孙曹:“安羲三年我回到这里时,第二年刘格就进城了,因为进过宫邸学在城里还有点名气,刘格没杀我,我不肯为他所用,他把我软禁在家里,毁了我爹的坟逼我加入他们的朝廷,我没法容忍他疯狂的屠杀,那时候真恨不得一头撞死。”
“过了几年,崇延起兵占领平阳城发现了我,刘格的儿子死了,崇延做了新皇帝,他的弟弟崇明帮我修好我爹的坟,释放了我。我尚未娶妻,父母双亡,无兄弟姊妹,无处可去,就投在他的帐下。”公孙曹自嘲道:“现做了平阳郡太守,不过是个虚职罢了。”
公孙曹笑道:“做了楚官,你该不会瞧不起我吧?”公孙曹知道他的“梁胡非敌”的主张,故意问着。
王病心里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说起,看着茶盏摇摇头。
岑立保持沉默。
四周只有冲茶的声音,过了一会,有个兵卒走了进来,靠在公孙曹耳边说了些什么,公孙曹听完脸色微一变,随即被不着痕迹地掩盖了过去,恢复成客客气气的微笑,打破沉默道:“罢了,胡人入侵,天下大乱,时局瞬息万变,梁楚两国开战在即,文人墨客,当为国为民;为的是什么国,一样也是“为国”,立场不同,并不代表心态不一样,你说对吧?王病?”
王病捕捉到他话里有话,故意不接,倒打一耙问道:“那公孙府君对如今时局,有何高见?”
公孙曹站了起来,走出敌楼,从上往下俯瞰城外忙碌的百姓,回身道:“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梁国前有七王内乱,后遭赵国打击;楚国无内乱,灭赵而立,兵强马壮,后来者居上;两国兵力相差悬殊,梁国将士只有招架之功,并无退敌之力。”
“论见识眼光,晴不如你。”王病笑道:“只是你也说了,这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如何变,还未知。”
公孙曹回头,笑道:“难道你以为,楚国和梁国会在边境排兵布阵一起喝酒说笑?”
公孙曹饶有趣味地看着王病的背影。
岑立拳头握得咯吱响。
王病不为所动,不知道公孙曹开这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底是无心还是有意。沉思片刻,王病嘴唇动了动,话刚说出口,却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断。
有人突然闯入,眼睛扫过王病和岑立,落在公孙曹身上,急道:“府君,满将军回城了!”
公孙曹皱眉,不耐烦道:“没看到我正招待朋友吗?出去!”
是他们的府君吩咐满将军一回城就通报他的,那人愣了一会,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作势就要滚出去。
王病起身,今天来此的目的已经达成,公孙曹的话立场也很明确,再说下去显然没有必要,他也怕公孙曹问太多会不小心暴露了岑立。便道:“既然你有事,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岑立跟着王病起身,没有开口,警惕地盯着公孙曹。
公孙曹走到王病身边,热情地揽着王病的肩膀,想把他带回席上,“哎!就是一些琐碎小事,让他们去处理就好了,坐坐坐。”
那士兵转身要走。
岑立握住并拿开公孙曹放在王病肩上的手,冷冷道:“我们要走了。”
公孙曹:“……”
“既然这样,王病,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公孙曹不与岑立多说,朝王病道:“多年不见,我还想找你叙叙旧。”
岑立加重语气道:“住客栈!告辞!”说完,拉着王病就往外走,下楼,连礼都未行。
“府君……”那名通报的士兵还楞楞的,不知道该不该滚。公孙曹喊了他一声,那士兵如蒙大赦般上前去。
“叫满真元来见我。”
王病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袖子下楼,对面走来一个人,王病转眼看去,那人的表情如雕塑一般庄严肃穆,冷酷地让人只看一眼就不寒而栗,那人也注意到王病的视线,斜眼看着王病,不知道是不是王病的错觉,那人似乎……笑了。
公孙曹坐回席上,不一会,满真元满脸满身的血来到公孙曹面前,站得笔直。
公孙曹端起凉了的茶,晃着茶盏,“击鼓传令所有将军到敌楼集合,刘华歆已经进城了。”
离开城门一段路,到处都是穿着右衽胡服的胡人,王病任由岑立带着走。
他并不怪行为无礼的岑立,本来也不想待了。只是他和公孙曹并不熟络,同窗的两个月一句话都没说过,他莫名觉得公孙曹太……热情了。一个被欺负了也只会咬牙苦忍的人,换了张谄媚奉承的嘴脸,这让王病无端地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