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说,谁能知道那个胆小疯癫的少年竟然是个天才!
这种与生俱来的超高记忆力王病自愧不如,且他年纪还小,王病扼腕叹息:乱世里比谁的拳头硬,如果不是在生在乱世,那他定是个前途无量的栋梁之才。
“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了。”那人朝火堆里丢了几块树皮,火舌往上蹿,山洞又亮了起来,温热暖黄的火光却照不进王病惨白的脸,那双冰冻三尺的寒眸更是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王病见也问不出什么来,遂把小北一事放到一边,问道:“那劳驾你们把发现尸体的经过再详细说一遍。”
“申时我们都在寺里待着,除了煮饭无事可做,大伙都围在锅旁,小北人小,只等着吃饭,我记得他当时在供案上画地图,饭煮好了我们就叫他一块围着吃饭,吃一半他突然说想到了什么,跑到供案边涂改。我敢肯定他才离开一刻钟左右,饭都没吃完,回来继续吃饭,饭后我们都跟他去外面散步消化,大概走了两刻钟时间吧,出去后他一直跟着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一刻钟时间,所有人在都吃饭,而小北是最后一个离开供案。
王病蹙眉问道:“他究竟想到了什么?”
“他当时满嘴的饭还没咽下去就突然开心地说‘我想出来了’,就放下碗筷跑开了,我记得之前他在供案涂涂改改了很久,大抵是遇到什么难题解不开,吃饭的时候就想出来了吧。你知道的他那种奇才,我们就算问他想到什么了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巧合吗?”王病低头自言自语,又朝那二人道:“听你们这样说吃饭前一切都是正常的,那凶手肯定是在你们都去散步的时候把尸体放在供案上的。”
子时,夜半三更。那二人显是奔波劳累惯了,没用晚膳还能熬夜熬得精神奕奕,王病自认为是凡夫俗胎没法比,强撑着精神听完后眼皮打架不停,想来还是这几天白青佯给照顾得太好,娇养地像个姑娘吃点苦就不行了,换做从洛阳逃亡到山阴那段时间,几天不合眼是家常便饭,通常这个点还能起来赏月吟诗呢。
“线索实在太少,还是等他们有消息了再想吧。罢了,就先这样。你们也都累了,休息吧。”王病找了块石头充当枕头,躺在白青佯尸体旁边,翻身蜷缩着,看到山洞里面竟然有个陶罐。
那二人却是不敢睡,逮到条蛇捉着七寸捏断,两人便轮流着在洞口看守。
远处有一黑影攒动朝洞口走来,看仔细了,守洞的人问道:“殿下?”
岑立掸掉身上的叶子,披头散发的。他去溪边看不着人,想象自己是王病会如何走,弯弯绕绕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大段路才看到洞口射出的火光。
岑立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并且对于他兢兢业业半夜站岗的崇高精神给予肯定——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
于是站岗人员睁大眼睛腰更挺直像满腔热血无处挥洒的士兵继续在洞口守着。
“你怎么来了?”王病本来就没心情睡,只是假寐,熟悉的脚步声一接近,他马上就醒了。
“……”岑立像只被主人当场发现偷了食物的猫,双手紧了紧抱在怀里的粥,冷掉了。
王病涣散的视线半晌才凝聚回来,缓缓移到岑立胸前。王病死白的脸上唇色青灰,更加衬得他双眸漆黑如墨,浸了水的黑眸微眯,倾泻了温柔。
“…………”岑立艰难地咽口水,连着把要趁着他睡着嘴对嘴喂饭的想法狠狠吞到肚子里去。道:“吃饭。”
另一个人被岑立这句话惊醒,从地上弹起来后给岑立眼神一扫,灰溜溜地携着风尘出去守洞口了。
“他们都还没用过晚膳,我以为你是给…”王病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吃过了,你不用给我,唔……”
岑立把盛满粥的勺子塞进他嘴里,“他们一天不吃还能活蹦乱跳的,饿一顿死不了。”
太子殿下蛮横地再塞了一口过去,如果吃粥的王病看仔细的话,太子殿下的嘴角勾起个小小的弧度,眉梢间不再是以往忧郁的神色,虽然现在他看起来还是雕塑一样冷冰冰的不好说话的样子。
舌根留恋地反复咀嚼出甜味,夏夜山洞闷热干燥,凉粥滑入喉咙,似乎吃下的不是粥而且仙丹妙药,一扫暑气,热滚滚的身躯直凉到五脏六腑,可一想到岑立如何在崎岖的山路抱着一碗粥,漫无目的地四处找来,好似胸口最柔软的也被粥填的满满的,那是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比仲夏之夜还要炙热的、在心口处叫喧着无处喷发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