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是月盈之夜,小民按例出门去采摘花蕊。见大风大雨,采到之后便立马折回了。”雀榕声音清冷,对方问什么,他便回什么。
阿四恼怒:“可这般凑巧!偏偏就在昨夜里,又是风又是雨的,大夜里头采什么花?”
惊堂木再次敲落,县太爷瞪了阿四一眼,指着那红头签威胁道:“本官在审话,你再插嘴莫怪本官动板子了!”
阿四怯怯地往后一缩,捂住了嘴巴。
县太爷转头问向雀榕,“你可认得陈家霖?”
雀榕直认不讳:“小民认得,是小民店里的客人。”
县太爷又道:“昨夜亥时,陈家霖便死在了城门外,死相惨状。这事你可知?”
“知道。”雀榕如实道,又补充半句,“今早刚晓得。”
县太爷指着薛鹤又问他:“这个人,昨夜可是跟你在一起?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忽然提及到一旁的薛鹤,雀榕立马没了方才的从容淡定,他抿抿嘴,欲言又止。
在邺城,一个单身男子夜里住宿另一个单身男子家中,这其中关系便不言而喻。有时不好明面上讲,城里人就管这种叫“同被之情”。若是与人一床同被,姑娘们知晓后便不言而喻,自是不会再去招惹这种邺都郎。
而此时,倘若认了昨晚是在一起,那他可就成了这“邺都郎”了。
薛鹤在一旁听得皱起了眉,昨夜是自己故意蹲在了他家门口淋雨,不想反倒给小郎君惹上不小的麻烦。
他站出来道:“昨夜小郎君一直同我在一起。县太爷这样问起来,可是说我俩同谋?”
雀榕见他直认不讳,怕是不知邺城风俗,神情有些尴尬,斜瞪了他一眼,“你别说了!”
这一眼,眉目娇嗔,看得薛鹤有些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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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鹤是万万没想到,在天上坐牢,到了人间还得坐牢。
不过幸得美人相陪,同雀榕一起被关在了牢里。他的那点小心思,单独相处自然是乐呵。当然,他是直接无视掉了死皮赖脸跟着的那只孤魂。
陈家霖跟着雀榕寸步不离,偷摸摸地瞥了一眼薛鹤,对上眼神立即吓得缩起来。经过方才在宅中被薛鹤恐吓之后,他哪里还敢造次。
这一旁,薛鹤是得意了,可雀榕却不太高兴。似乎因这件事上,让他平淡的情绪起了一丝焦虑。
薛鹤随意地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那儿碾着干稻草枝。
放下手上的稻草,薛鹤挑眉瞅了一眼,“可是我方才说错了什么?在下先给小郎君陪个不是。倘若无聊,不妨同我说说话?”
也不知是否是特殊照顾,二人被关在这最角落一头的牢房之中,依稀静得能听见外头枝上鸟语。
雀榕道:“与你有甚可讲?”
话语间冷淡平平,一如既往,倘若不是薛鹤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还当真以为这个是个不哭不闹的泥娃娃。
薛鹤抿嘴笑了笑,“那死的,可是你相识之人?可曾见他与人有过什么恩怨?”
怔了片刻,雀榕回过头,细细道来,“陈少爷是我店里的熟客。他人生性单纯,不爱与人打交道,不像是会与人结怨的样子。”
捋了一番自己衣袖,薛鹤站起身来,依旧风度翩翩。
想到眼前之人大劫将至,不免好心跻身上前,他凑近那小郎君道:“若是无仇无怨,此番便可是为你而来。小郎君,你可要当心了。”
薛鹤这般恐吓,雀榕丝毫不动容,淡淡道:“怎会与我相干?我亦不曾有过什么仇家。”
薛鹤嗤笑,往后退了一步,“衙差来抓人的时候,不就提了吗?死者身上,放的可是你家养的那些花。我初到邺城来,想必不会特意针对我。小郎君,你不一样,死者可是你花店的熟客。”
沉吟片刻,雀榕好似当真认真思琢起来。
这刚没聊上几句,门口传来脚步声,步履轻盈,此人有些武功底子,不似普通衙差。
不到片刻,门口站了个人,剑眉星目、眉宇轩杨。
“南宫?”见到来人,雀榕眼睛忽亮,眼底快速地闪过一丝笑意,“你怎来了?”
“南宫瞿?”薛鹤默念着这名字,顿时变了眼神,半眯着的眸子带着一丝丝轻蔑和敌视。
这个人就是南宫瞿?县老爷家的独子?
就是那个唯一与雀榕相交甚密之人?
“老爷子糊涂了,怎把你给关进来?”他站在门口,看着雀榕果真在此,不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