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他情绪的极大波动,文晏不知为何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竟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方才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在洛淇的刀刺来的瞬间,他也是错愕不已,但脑海中最先闪现的,却是穆胥的脸,其次才想到文悉。
都说生死之间,最见真情,自己或许……
思及此,他止住了,突然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不免自嗔。
一贯冷静自持,何时也变得如此脆弱,这不像他。
整理了情绪,轻抚了几下穆胥的背,文晏道:“不要担心,我没事。”
穆胥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嗯”了一声,又抱了会儿,才缓缓撒手,深深望了他一眼,方转过头去看洛淇。
这才发现,阿狸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以人形的状态。
穆胥刚才那一脚的力道很大,把洛淇踹到一棵树上半天起不来,口中还咳着血,阿狸已经给他治了。
此刻,洛淇躬身跪坐在地上,单手撑住隐隐作痛的胸口,眼神阴鸷地瞪着面前三人,狞笑出声:“怪不得连夜灯也近不了你的身,文大人真是处处逢缘,哪里都是帮手,”他紧紧攥住胸前的衣服,咬牙切齿,“洛家荣华半生,权倾一世,可怜我父亲,最后落得死无全尸、尸骨无定,而我却不能替他报仇!”
“洛老爷欺下媚上,作恶诸多,即便没有我,也会有他人揭露他的行径,如此结果理所当然。”顿了顿,文晏又道,“你心性不坏,不必过于执着于此,困死自己。我们的恩怨,早在你一把火烧了医庐时,就一笔勾销。”
“呵,我心性坏不坏,与你何干?”洛淇狠狠盯着文晏,情绪渐渐失控,“我父亲作恶诸多怎么了!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在外面有多坏,他都是我父亲啊!你怎么能如此对他!你杀了我父亲!”他说完弓着背一头扎到地上狂咳起来。
看见他这幅样子,文晏眉头微微皱起,转过了身子:“我与洛家,已两不相欠。你与其执迷不悟,继续扎身往日的痛苦中,不如早日挣脱,彼此放过。”文晏说完提起背篓,缓缓向前走去。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洛淇在他身后吼着,恨意不减,“痛苦的又不是你!你没有资格这么说!”
文晏没有停止脚步,也未再多言,径直离去。
穆胥也连忙跟了上去,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心,阿狸会处理。”
文晏轻轻点了下头,冲他一笑:“谢谢你,小王爷。”
待到两人走远后,阿狸慢慢向洛淇走近。
“你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感受到阿狸身上散发的寒意,洛淇本能后退,嘴里不停叫嚷,“你不要碰我!不许碰我!”
片刻后,嚎叫声停止,树林重归静默,地上只余他一人,茫然望着眼前陌生的景象。
阿狸消除了他的记忆。
第24章 23
十二年前,昭远。
洛家大少爷时年十二,骤然顽疾缠身,一个多月未见好转。
说起昭远洛家,必然绕不开安平侯。
洛家家主洛广宁,和安平侯洛广正,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当年先帝微服私访时,遭遇刺客,洛广宁的爷爷为保护先帝遇害,先帝感念其护驾有功,追赠他为安平侯,爵位可传袭。
洛广宁的父亲去世后,因洛广正是长子,遂承袭爵位,成为安平侯,居于京城。
洛广宁无心为官,接管了洛家在昭远的地产别院,因其颇有头脑,经营的风生水起。
加之有安平侯在背后做依托,洛家本就煊赫,此后更是富甲一方,成为昭远权势倾天的高门大户。
然而洛广宁却是个性情残暴、阴晴无定之人,且锱铢必较,下人不生事端还则罢了,若是生事,轻则打骂,重则动刑,惹得下人一个个战战兢兢。
这是对内。
对外,虽已经富得流油,洛广宁仍不知足,许是利欲熏心,许是如他自己所说以富养富,为了牟取暴利,无所不用其极,表面衣冠楚楚,背后却做了许多为人不齿的勾当。
与其交往之人,有些势力还罢,若是寻常布衣,一个不顺意便会被他送入官府,不沦落到倾家荡产难以脱身,甚至有人身死狱中。
因其家大势大,更有安平侯府在后撑腰,地方官也对他唯命是从,任其在昭远翻云覆雨。
昭远百姓亦畏其权势,敢怒不敢言。
洛大少爷病后,急坏了洛广宁,大夫一个接一个在洛家进进出出,安平侯甚至从京城送来了御医,洛大少爷的病情却只有更重。